替嫁之将(286)
“可别装了,别扭死了。”陈太妃懊恼地扭过头去。
楚翊松了口气,朝老婆撇撇嘴。
这大概是接受了?叶星辞看看四舅,后者朝他挤挤眼,拍了拍胸脯,又竖起大拇指,意为:多亏了我吧。
叶星辞由衷感激四舅解围。回家之后,他问四舅想要什么酬谢?
“不客气,你是我的亲朋嘛。”陈为不求回报。
“那一个时辰里,你都跟陈太妃说了什么?”叶星辞问。
“没什么,讲了讲你和逸之的故事而已。”陈为笑嘻嘻地打量外甥媳妇,“所以说,你真的很有魅力。”
新年有一桩小小的憾事,那便是李青禾没回家过年,小两口没能与之会面。
李青禾作为钦差,仍然在各地州府督促新政的推行,与反抗国策的乡绅角力。他雷厉风行,亲手将几个无能的地方官拉下马,其中甚至有巡抚。
朝中有人参李青禾手段过激,不利稳定,一律被楚翊驳斥。楚翊告诉李青禾,只管放手去干,出了乱子有自己兜底,必须把那些坐享良田的地主豪绅的油水狠狠刮一刮。
楚翊还明谕各地,李钦差在谁的地界出了事、受了伤,当地的大小官员一个也跑不了。
叶星辞感叹,一个贤臣能吏,抵得上十万兵马。
李青禾每奔赴一地,就给家里和宁王府寄点土产。有时,是一些药材。有时,是耐存放的糕点。或者,顺都市面不常见的小玩意儿。
礼轻情意重。
叶星辞也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拆开李青禾寄来的包裹了。木匣里是层叠的油纸,打开来,万缕清香飘散,沁人心脾。
吃的!
不,是许多香囊。叶星辞有点失落,拿起一个翻了翻,确定里面没藏着小点心。
“好香,是什么?”楚翊放下手里的公文,小狗似的吸着鼻子凑过来。
叶星辞拆读内附的信函:“信中写,这是一种驱蚊的草药香囊,特别好用。悬在檐下、床头、腰间,就不招蚊子了,还提神醒脑。”
楚翊将一个香囊悬在腰带,说待会儿就寝时在床上挂一个。
“可是,它能提神醒脑……”叶星辞笑了笑,“你不觉得有点矛盾吗?这还怎么睡觉?”
“一宿都不睡了!”
楚翊抱了上去,二人扭在一起,脚下互绊。从前嬉闹,楚翊还能靠蛮力略胜一筹,如今轻易就被撂倒。大人虎变,小五已然“虎”起来了。
第275章 送你一则重要情报
在王府一众仆役眼中,现在的王妃打扮像男人,身材像男人,走路像男人,说话像男人。但既然王爷都没表现出异样,那王妃一定是女人。
毕竟,大家可是眼看着风华绝代的少女嫁进门——眼见为实。
屋外暴雨如注。
叶星辞不再与爱人嬉闹,站在廊下,见水帘自屋檐流泻,心里又腾起忧虑。立夏以来,北方雨水丰沛,江南则有洪涝之患。
叶星辞估算着,小妹产期将近。他怕阴雨会影响小妹的身体和心情,默默遥祝母子平安。
“好大的雨啊。”楚翊也仰头感叹,“还好,去年加固了江堤,固若金汤。”
当闪电划破夜空,雨幕看上去在发光,如万丈银丝飘洒。隆隆雷声,似巨人酣睡。
突然,管家王喜破开雨幕,匆匆而来:“王爷,户部衙门差人送来一份公文——”
是临江的翠屏府急递户部的咨呈,户部值夜的官吏考虑过后,还是连夜呈报。
楚翊立即接过查看,叶星辞也凑上前,心口蓦然一坠。
连日暴雨致使沅江泛滥,南岸一条支流的堤坝决口,淹了两个县,恰在翠屏府对岸。知府急询,是否开仓放粮救济灾民,毕竟两国已缔结二姓之好。
二姓之好的当事人互相看看,神色凝重。
楚翊当即提笔批复,命翠屏府及周边能帮则帮。又柔和一笑,宽慰老婆:“别担心,公主殿下。我这个‘驸马’一定尽力帮忙赈灾,共渡难关。信里写,对岸已经用沉船将缺口堵住了,会没事的。”
叶星辞忧心忡忡,辗转了一夜。
时而想洪灾下挣扎的黎民,时而想即将生子的小妹。江堤决口,是不是预示小妹产程不顺,会流很多血?想着这些,他又在心里把皓王痛骂一顿。
翌日,雨过天晴。
叶星辞去城外军营点卯,例行操练,和部下同吃大锅饭。午后回家,他又吃了一顿,因为刚才没好意思敞开吃。十人一灶,他一人能顶三四人。
啃第三个鸡腿时,同伴们才发现他回来了。于章远凑近,悄声道:“一早你刚走,夏公公就来了,我让他在后街的茶楼等你。”
“我去找他。”叶星辞慌忙擦手,将郑昆的骨灰罐装入木盒,抱着出门了。
步入雅间时,夏小满和他的松鼠也正吃饭。一盘包子,几样精致小菜。他说一起吃,叶星辞也没客气。
圣人一日三省吾身,俗人一日三顿午饭。
夏小满还是老样子,白净纤细,带着跋涉后的憔悴。一双明灿灿的大眼睛,仿佛能洞察人心。
“人生喜忧参半,快乐唯有吃饭。”叶星辞笑了笑,小心翼翼,将木盒沿桌面推过去。
“送我的?”夏小满惊喜地接过,“真没想到,叶小将军记得我的生日。”说着,他迫不及待打开木盒,掀开瓷罐的盖子,愣在当场。
“呃……不是……”叶星辞尴尬地咬住嘴唇。
“是我误会了。”夏小满无所谓地笑笑,在盒中垫满随身携带的上百条手帕,说路上颠簸,这样稳妥一点。松鼠想把盒子当窝,被他提溜出来。
对啊,小满的生日在小满,先前叶星辞从未关注过。他有点不好意思,说了几句吉祥话:“愿君千万岁,无岁不逢春。祝你福寿康宁,这顿我请。”
“太监不会为情所困,确实更长寿一点。”夏小满自嘲一笑,“我还以为,你会亲自送郑昆归乡。”
“开春时,我想过。可我从军了,管着一千多人的吃喝拉撒,始终未能成行,只好麻烦你。”叶星辞啃一口包子,又往嘴里送菜。
人想掩盖心事的时候,会令自己看起来很忙。
“你不想见太子殿下?”夏小满声音虽轻,却一针见血。
叶星辞动作一滞,立即否认,说思念太子。不得不说,夏公公眼睛真毒。他迟迟未动身,确实有这一因素。难得回故土,必定要与太子会面,而他有意逃避。
“北昌的兵马在塞北大捷之后,楚献忠说,是齐人撺掇他叛逆,对吧?你认为是太子。”夏小满不紧不慢道。
叶星辞不语,慢慢咀嚼。
“别听他胡诌,这与太子无关。”
叶星辞点点头,心里自有判断。他不怪夏小满说谎,这是身为东宫总管的职守和立场。
“我和太子已有耳闻,有个叫小五的齐人立下大功,似乎是宁王府的侍卫。不过,大部分人都不知此事,也没和你联系起来,你的身份暂时还安全。”夏小满问出此行的关键,“你既从军,可曾接触到有价值的情报?”
“没。”叶星辞耸耸肩,“只是日常操练,没什么特别。”
“叶小将军,你仔细想想。”
叶星辞打定主意,不会再透露任何军机,思索片刻道:“我麾下,七成人每天都出恭,二成人两天一拉,还有一成不固定。由此推断,行军时有一成人随时可能开拉,这是很大的不确定因素。”
夏小满两眼一翻,猫似的搓了搓脸,无奈道:“南岸支流的堤坝决口时,我就在附近,连夜跑到上游才过了江。一路泥泞,来这一趟很难,不能只带着郑昆的骨灰回去。太子问起,难道我跟他说便溺之事?”
“我真没啥可告诉你的。”叶星辞无辜地眨眼,“从鹰嘴关回来,我就过着平平常常的日子,九爷也一样。”
夏小满沉默片刻,道:“你知道吗,决口的那段堤坝是俞贵妃的弟弟俞仁文修的,豆腐渣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