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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世盗命(341)

作者:群青微尘 时间:2023-05-03 10:22 标签:欢喜冤家 仙侠 玄幻 相爱相杀

    他以纸伞格住天穿道长脖颈,将她按于水塘子中。银鎏金剑飞旋而落,亦被他稳稳当当地接在手心里。尖刃一转,小泥巴把稳剑刃,青锋直抵白衣女子喉间。
    白衣女子微笑着望着他,那是无情之人第一次露出的、饱含情愫的笑靥。
    “你已满师了,易情。”
    小泥巴抖抖瑟瑟,泪流满面。
    “师父,我宁愿在无为观中待一辈子。我宁可不曾铸成过神迹,陪你们在红尘白头……”他痛苦地道。
    凄风苦雨之间,幻法符因沾了雨丝,墨迹流失,楼观渐而现出原形,敝败不堪,如狰怖兽骨矗于凉夜里。雨落如鼓,声噪喧阗。
    白衣女子却摇头。“若是如此,你也定不会快活。你会恚恨,恨自己为何痛失铸神迹之机。凡间尚多苦难,我等修道之人怎可隔岸观火?”
    “回天上去罢,若有良机,再行天磴——我虽想如此对你说,却终是不忍。你只要在重天上待得平安快活,那便事事皆好,走不走天磴,已无关紧要。”她捏着易情的手,气力渐而孱弱,笑容似一抔将化的雪,“是时候分别了。”
    小泥巴惊见她的身形开始逸散,墨迹流淌在雨中,像无数游鱼摆尾而离。
    原来他一次也未胜过他的师父,迷阵子为其画下的符箓被雨水打湿,天穿道长早已外强中瘠,此次不过是他侥幸。
    他哭嚎着,胡乱地在地上抓着墨迹,最终却只抓得一手泥水。
    “娘……娘!”小泥巴涕泪横流,泣不成声,语无伦次。他生下来时不曾哭过,却似是在今夜落尽了所有眼泪。“我不做星官了,你也别走。咱们再一块儿在观里住上三四百年,可好?”
    “易情,我此生只败过二回,一回于天磴,一回于你。”
    白衣女子气咽声丝。
    “对天磴,我抱恨终天;对你,却是心甘情愿。”
    小泥巴心头大恸,垂头一看,他牵着的那只手虽仍在,可其余地方已不成人形,化作纸墨洇湿在雨里。
    他已分不出何处是他的娘亲,何处是污水淤泥。
    心神五腑仿佛被瞬时揉碎,他望不见天,也看不见地,刹那间肝胆俱裂,如野兽般嚎鸣。
    冷雨将最后一丝温热自身上抽去,不知哭了多久,他跌倒在水洼中,抽噎不已。抬首一望,却见文坚撑着一柄残破的纸伞,默默地站在他身旁。
    那是天穿道长的纸伞,小泥巴又悲上心来。文坚安静地蹲下身来,扶起他的臂膀,吃力地背起他,往荒败的茅屋中走去。
    风雨如磐,山川仿若皆有泪色。两个人影在沧凉骤雨中跋涉,孤寂无依。
    小泥巴伏在那湿漉而瘦削的肩头上,凄怆流涕。
    “我没了娘亲了,文坚。”他轻声道。
    文坚沉默着,听着小泥巴的噎泣与绵绵雨声。哀伤从其间如潮而出,仿佛能将空阔山谷填满。
    “我自小便无亲朋。这样说,你心里会不会好受些?”
    小泥巴流着泪,将头埋在他颈窝里,道,“可我本以为自己举目无亲,却得而复失。还不如……未曾有过的好。”
    “文坚,我想明白了我的心愿究竟为何。我想让师父们得愿以偿,完却登天之愿,上抵九重天,让人世不复有饥苦荒年。”
    “我想让无为观香火鼎旺,殿阁精丽,受人崇敬向往。我想长居无为观中,想让师父、微言道人和迷阵子皆在观里过上好日子,再算上那不曾谋面的左姓弟子,三足乌和玉兔,咱们年年月月,团团圆圆。”
    颈子忽被一双冰凉的手环紧,文坚心中亦一紧。他感到雨点栖在颈后,却是温热的,其间饱含着的痛楚似要将他灼伤。
    “然而我如今方才知晓,这愿望已然不可实现。你说得对,神迹是敲冰求火,水月镜花,是未竟之愿。”
    雨声寥寥,宛若天地哀曲。小泥巴涕泗流涟,泪流不止,他哽咽道。
    “这便是我的心愿,是我穷尽一生也不可得的神迹。”      
   
(五十)弱羽可凭天
    雨霁天晴,穹顶泛着云水蓝,明净如洗。
    两人将虚孱的迷阵子搬到太平缸里,让他倚着缸壁坐着。昨夜迷阵子撤了避水咒,一场骤雨过后,幻法符尽被打湿,无为观重归颓垣败井。此时的迷阵子瘦骨伶仃,如一把干柴,苟留残喘。
    小泥巴和文坚皆心知肚明,迷阵子日薄西山。观里未备棺椁,道士里常有坐缸而葬的,于是他们在缸里放下银骨炭和石灰,折来一束长乐花,放在他身旁。
    迷阵子看着他们,苍老的面庞微动,每一道皱褶里都似盈满了笑意。
    “和师父好好说过话了么?”
    “说过了。”小泥巴低着头,“可还有许多话未及得吐露。”
    “她早盼着见你一面,昨夜过后,想必已心满意足。我死后,你们要好好的。因你们是观里最后的弟子,你们若不在,无为观便在凡世里无一留痕了。”他道。
    小泥巴跪在缸边,泪珠啪嗒啪嗒地掉。文坚点头,拿起绿酒,围缸洒了一周。
    “咱们下一世再见罢。”迷阵子笑道,轻轻捏了捏小泥巴的腕节,“下辈子,咱们也要在天坛山上聚首。你做师兄,我做你师弟。”
    他又瞧了瞧抿口不言的文坚,忽笑了,“可说不准大师兄的名头却要让给公子了,毕竟公子善妒,又心气高,事事争着第一。这样罢,公子来做大师兄,多提点些咱们这些小辈。”
    文坚神色淡漠而哀伤,眼里似有金风缠留。他却摇了摇头,道:
    “不必下一世。”
    迷阵子微愕,只听得他道:
    “待易情攀至九重天,做了那乘云驱风的大司命,执掌天书后,天下命理皆握于手中,一切皆可再来。我们会在天书里相见。”
    清风细细流淌,拨动满庭槐叶,像此起彼伏的应和。迷阵子眉宇舒开,笑容和暖。
    他伸出两手,同他们二人轻轻拉了拉勾。
    “那便说定了,咱们在天书里再见。”
    “后会有期,宝珍。”
    枯槁的手悄然落下,小泥巴终是按捺不住心中伤痛,伏地大哭。文坚默默闭眼,将手里的银鎏金剑放下。迷阵子衰老而亡,不必他们刺破魂心而往生,说不准已是件好事。他将缸盖盖上,遮住迷阵子安详阖目的面容,用桐油与石灰浆将缸封好。
    自此,天坛山上再无守观人。
    苍烟袅绕,培嵝冷峻。小泥巴伏地不动,文坚慢慢起身,迈步走向山门。
    挂笼木架仍在,三足乌和玉兔挤在笼中,四只不安的眼睛望着他。
    “迷阵子走了么?”
    文坚点头。玉兔悲伤地落泪,眼泪在地上汇作一个小水洼。三足乌道,“他既走了,我们便替他来守着无为观。咱们已在这山头待了数百年,再久长些也不打紧。”
    玉兔小声道,“只是吃不上白面馒头了。”
    说到此处,它哇哇大哭,三足乌嫌弃地用爪儿搡它。
    文坚道,“我会将无为观修缮好,你们住来也舒坦些。往后年岁,易情仍会不时来看你们。”
    说罢,他转身往萧条凋敝的灵官殿行去。三足乌望着他的背影,口呆目瞪,这还是那个曾折了它们腿脚耳朵的文公子么?
    子时已至,文坚在灵官殿里点起灯,研好墨,在黄符纸上落笔。他画了几张净天地解秽咒,贴于观中。秽气犹如雾瘴,渐渐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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