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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世盗命(235)

作者:群青微尘 时间:2023-05-03 10:22 标签:欢喜冤家 仙侠 玄幻 相爱相杀

    “还是说,我会与祝阴那长虫终成眷属,来一番雨意云情?”易情喃喃道,忽而大惊。
    “不。”
    天书依然摇头,垂首抿唇,似是难以启齿。海波泓瀜,晴光于头顶徘徊,迟迟不落于他们身上。一片黑暗里,天书缓缓道。
    “你会死。”
    一阵霹雳般的震感传至易情周身。易情瞠目结舌,听着天书道。
    “在见过前头的那回忆后,你会明白为何少司命将你杀死、让我与你逢面;会明白为何她会叫你看这过往的回忆;会理解你记忆里的舛讹自何而来;会明白你曾生为何人,又要往何处去。”
    “在知晓这一切后,你便会如海中浮沫,消融而去。”
    天书悲哀地道,头一回唤他的名姓。
    “别再看了,也别再迈步向前。回去罢,文坚。”       
   
(三十五)人生岂草木
    易情向幽深的海底走去,不顾天书在身后凄凉地劝阻。
    他举首仰望波光,伸手去触那仿佛要灼伤眼目的光芒。
    这是最后一段回忆了。
    ——
    紫金山上,万年之前。
    神君于青瓦小院中埋首修编天书,暮去朝来,珠流璧转,麻纸堆满书堂、厢房与石廊,如千万雪堆。
    祝阴时时下山去墨斋里替神君采买笔墨。那时山下书肆里已贴满了他画帖,只不过作画之人不曾见过他形容,多凭想象落笔。于是祝阴便成了个虬髯满面、膀大腰圆的粗壮汉子,在画帖里露齿而笑。
    祝阴无奈,却又沾沾自喜。他的真面目只有神君大人知晓,神君可独享他的风采俊丽。
    一日,值时功曹着一身彩绘兕牛甲,驾着祥云大摇大摆而过。祝阴见了,伸指一动,天上当即乱风凶虐,一刹间便将祥云压落。值时功曹被风吹跌,在他面前摔了个狗啃泥。
    “谁!”长颈鸟喙的值时功曹跳起,惊惶地左右张望。
    他还未站直身子,便又被从后伸来的一脚踢倒。值时功曹猛然转头,却见一红衣少年笑吟吟地望着他。那少年着一身流光云明道衣,足蹬十方鞋,美如冠玉。
    红衣少年叉手道:
    “你爷爷。”
    值时功曹大怒,捉着馘斧跳起来,欲将这骄横放肆的小子痛揍一顿。可只见祝阴微动一指,登时狂风崩荡,值时功曹四肢如缚铁枷,再度摔了个大马趴。
    “爷爷,好厉害的宝术!”值时功曹禁不住脱口而出。
    红衣少年走过来,一脚踏在他面上,微笑道,“识时务的乖孙儿,你是司时的星官么?”
    值时功曹已瞧出此人宝术超群绝伦,恐怕自己全然不是敌手,当即谄笑道:“回爷爷,小的是四值功曹里的末位,虽也司时,却司得不多。”
    祝阴点头,踢他一脚,“带轩辕镜了么?将你的其余三位上官叫来。”
    值时功曹讪讪道:“爷爷,您寻我上官做甚?有甚么火气,您冲着孙子撒便是了。”
    他话一脱口,却忽觉喉间一紧。风声狂烈,宛如牛吼。无形的风像一只大手,紧扼于他颈间,将他提起。
    红衣少年直袖飘舞,笑意冶艳如花,分外驰魂夺魄。
    祝阴说,“火气没有,倒有一个要求。我要司时星官将紫金山下的光阴冻凝万年。因为神君大人是睹物伤情之人,若万年光阴逝去,山下再无他熟识之人,他岂不会伤心难过?”
    “所以,好孙儿,司时星官何在?”红衣少年拎起值时功曹的衣襟,笑意盈盈。
    “……我要他滚到我面前。”
    值年功曹将紫金山下的年岁凝冻住了。
    从此,青瓦小院中花开花谢,叶生叶落,山下的光景依然如初。
    竹荫如玉,风霁雨晴。神君在一室碧影中伏案提笔,指腹已磨了一层厚茧。
    祝阴自山下归来,踏入书斋,欣喜地将一支风车插于案上莲瓣口瓶中,道,“神君大人,送予你!”
    神君抬眼,他眼下有淡淡的青紫,看得出其案牍之劳。但在望向祝阴的那一刻,他却笑了,如面春风。
    风车在风里簌簌而动,纸页上写着几个字儿:“吉祥安康”。
    “谢谢你,小蛇。这是你从列肆里买的么?”神君伸手拿过风车,翻来覆去地看,“可是,为何要为我买此物?”
    祝阴拼命点头,道,“神君大人,我的宝术是风,我的魂神可抵这世间所有风可拂及之处。”
    赧然的笑绽于面上,他又道:
    “当这风车转起时,您便能知晓——我在您身侧,与您形影不离。”
    神君大人。神君大人。
    这几个字在祝阴心底里反复咀嚼过千回、万回,每一回念及时皆是不一般的滋味,时而甘如饴蜜,时而涩似酸枣。他躲在槅扇后,悄悄舔破桃花纸,看着神君消瘦的身影。自灾荒开始后,神君便时时伏案疾书,少有抬眼看他的时候。但只消看上一眼,便足教他消魂牵肠。
    神君的身形愈来愈清减,神气也不大好。祝阴送去的饭食他动得也少了,他像一只雪人儿,在春光面前一天天融散。祝阴虽忧心,却也总天真地觉得,若是灾荒收了尾,神君便会恢复如初。
    山中的清寂日子不长,灵官庙中的阿阇梨接了势家祓除熊罴怪的请托,一群比丘戴朱湛色髢发,顶着倛头跳起古怪舞蹈,结果非但未将熊罴怪驱离,反倒断送了几条人命。
    一个清早,灵官庙住持敲开了小院院门,痛哭流涕地抱上了神君的腿,说庙中沙门几已死尽,需求神君帮援。
    神君回屋去画了几张八卦剑山君图,交予住持,说是虎克熊,此画定能驱退熊罴怪。
    住持抖索着接过,将那画贴于山门。果不其然,熊罴怪见了那画,惊心骇神,赶忙退徙三舍。
    神君由此而闻名,上山拜谒的香客愈来愈多。有求救回夭折幼子的妇人,有深受雨尘之困的老者。神君皆一一接见,为他们画下祛邪画儿,为他们拂尘除厄。
    祝阴冷眼看着人潮汹涌而来,又离散而去。
    每一个得神君出手相助之人皆不会再来,他们愁苦而来,欢喜而去,神君替他们解厄之后,他们便将神君抛于九霄云外,殊不知每画下一张祛邪画,于神君而言便是担承下一份新的苦痛。
    神君的身影愈来愈清瘦。他坐在堂屋里的拜垫上,如一片虚白的月华,待天明时便会消逝而去。
    夜里,两人和衣枕于榻上,祝阴搂着神君,只觉自己似抱着副骨架子,硬得硌手,心中浑不是滋味。他轻声道:
    “神君大人,您莫再苦累自己了,休息一下罢。”
    他听见了轻而缓的叹息声,像一缕风掠过耳畔。
    “还未到时候。”神君道。
    祝阴心痛如绞,他不知如此劳形苦神会给神君带来何等后果。他只知哪怕是长明灯,亦有烛尽光穷之时;院门前清潭中的芙蕖虽娇美,也有萧疏凋落之日。
    神君是被淬妖躯的神仙,身虽不会死,可心会死么?
    祝阴不安地抱紧了怀中那人,在忐忑里睡去。
    一年过去,灾异稍止,浩水已平。
    两年过去,天下未安,小祸迭起。
    第三年、第四年……以至于第五年、第十年过去,神君皆在苦修天书。光阴似箭流,日月如飞梭,数不清过了多少个风花春夜、霜雪寒宵。略得闲时,神君亦会与他一齐泛舟淮水,瑶窗听曲儿,他化作蛇形,快活地在神君身上打滚,听着那胸膛里传来的不息心跳,心满意足。在那往后,时光仿佛再无意义,百年也似转瞬即逝。岁月不曾在神君眉眼上雕镂出深沉悲苦的模样,他们形影相依,彷如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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