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卿 下(87)
趁心魔立誓之时,白芍用左手刺出了断剑!
这一剑凝聚了白芍的至纯剑道,比心念更快,心魔却仿佛对白芍这突如其来的一剑早有预料似的,急急转身,用二指夹住断剑的剑身。
却不料断剑极利,虽被止住攻势,仍然轻松地割断了心魔的两根手指。
心魔愕然,不敢再用肉身硬抗,在手中加上神通,掌心猛然光芒大作,这才堪堪将白芍的断剑握住。
细细的一道血从指缝间淌出,心魔低头,看了一眼脚边血淋淋的断指,“你这把剑倒有些古怪……”
“不过也无妨——”
他抬起脸,笑道:“佛陀还特意叫来了觉知,这断指,大不了用他补全便好。”
心魔睨向大口喘。息的白芍,“你真是大胆,竟敢偷袭观未来现在未来佛……你不知道,我可以看到未来么?”
他方才便是用观未来之眼,提前发现了白芍的攻击。
在他举起手臂的时候,一直都在戒备着白芍自身后突然刺来的一剑,因而才能应对得如此从容,丝毫不显慌乱。
“你的一切,在我面前都无所遁形。”
抬脚松开白芍的手腕,心魔嗤笑一声,一步步朝谢挚走去。
“不过,你也算提醒我了——”
俯视着谢挚,他笑得很畅快:“我想起来,我还有观过去之眼;你不愿告诉我佛陀跟你说了什么,我只好亲自去看了。”
“施主,我已经不想再和你们纠缠了,方才我许诺会立下大道誓言,放过你的道侣,那都是假的,我还是会杀了你们。我怎么可能放过你们呢?我喜欢杀人!”
心魔用另一只手的食指指向天穹,原本晴朗的天空霎时间降下夜幕,变为一片黑暗。
“菩提园,就是我的大道图景展开,我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这里的一切——我就是这里的道!”
第293章 过去
怪不得小毛驴跑不出菩提园,空间术法忽然失去了效用,原来心魔竟能掌控此处的一切,甚至包括空间!
对着谢挚,心魔于胸前掐诀,睁开观过去之眼。
“一切虚假幻象,在佛面前,皆须虚妄尽除、真相显现!”
“你……呃!”
空气微微震动了一下,一股寒意顿时席卷了谢挚的全身,也扼住了她的咽喉,令她发不出一点声音。
谢挚知道观过去之眼已经开启,这是来自神王的压迫,她甚至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谢挚感觉自己仿佛一幅卷轴画卷,正在被心魔缓缓展开阅览,即便极力抵抗,也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过往一一展于心魔面前。
“……”
浏览着谢挚的过去,心魔却似乎并不满意,面庞上毫无喜色,反而渐渐浮现出恼怒——
那展开的过去之画卷,每一页都清晰生动,人物还在其中说话动作,仿佛谢挚经历那些事情的时候他就在一旁旁观,偏偏最要紧的最近几日,却完全是空白!
佛陀早就猜到他会开启观过去之眼,因而提前做了防备,特地缩小了他的权限,使他不能观看相近的过去,只能看到遥远的记忆——那却不是他所求。
他想知道的是,佛陀今日对谢挚究竟说了什么,但却根本什么也看不到!
那观看谢挚的过去,对他来说,也就毫无意义了……!
一股被佛陀提前预料看穿的挫败与恼怒涌上心头,心魔仿佛已看到了佛陀那镇定从容的微笑,好像世间所有一切都尽在他手里掌握一般,这正是他最厌恶的模样。
“闭嘴!我才是真正的世尊、我才是佛……!”心魔咬牙低吼。
他与佛陀之间的斗争一直都未停止,即便是此时此刻,佛陀也仍然在他识海中端坐,试图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本以为打开观过去之眼必定可以一举撬开谢挚之口,谁曾想,竟是无用功……
心魔心中烦躁,无意识地扫了一眼谢挚那些久远的过去。
那些过去佛陀未下禁制,因此他还可以得见——但那又有什么用处?他对谢挚如何长大毫不关心!
心魔正欲关闭术法,却忽然意识到了一些什么,再次望向方才看到的画面:“……咦?”
……是他看错了么?
谢挚小时候穿的服饰,竟似乎与东夷完全不同?
再细看背景,乃是荒草风沙,那石头所筑的建筑他也从未见过;而东夷山清水秀,处处都是溪水河流,绝无环境如此恶劣的所在。
那好像,并不是东夷……
怪不得他方才匆匆一扫之间,虽未来得及看清细节,但心头还是滑过了一丝极细微的怪异感,差一点便被他忽略过去。
熄灭的兴趣被重新点燃,心魔抬手一招,将谢挚的过去唤到眼前,从开始饶有兴致地观看起来。
……
怒气渐渐平息,心魔唇角的笑容慢慢加深了些许。
他关掉观过去之眼,深深地打量了谢挚片刻,又意味深长地瞧向一旁的白芍。
白芍的手腕已经几乎被他踩得碎裂,此刻挣扎着站了起来,一面咬着牙忍耐伤痛,一面仍以左手持剑防卫。
谢挚觉得心魔此刻的笑容不怀好意,似乎正在酝酿着什么,扭过头,厌恶地道:“看到你想看的了么?”
“不,没有,”心魔没有因为她的顶撞而动怒,反而笑得更加柔和,“佛陀提前限制了我,使我不能看到相近的过去……”
“但是,我似乎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事情。谢施主想听听么?”
不详的预感忽然降临,谢挚敏感地察觉到,他在唤自己“谢施主”。
这代表,心魔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名姓。
除此之外,他还知道什么?
“……我说不想,你便不会说么?”
谢挚不欲露怯,仍在强装镇定,讽刺道。
心魔看了一眼白芍,确定她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他语气似饱含同情:
“你的道侣,知道你根本不是东夷人,甚至在中州已经成过婚了么?”
白芍震惊地抬起脸,被这劈头盖脸的一句话打得心头震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却又立即想道,她相信小挚,小挚绝不会如此;
但当她本能地望向谢挚,想从她那里得到一个回应的眼神、抑或一句安心的否认时,心却不能不猛地一沉——
她看到谢挚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难看,脸上却没有被造谣的愤怒,反而满是惊色。
……她了解谢挚,倘若谢挚问心无愧,绝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从方才便在心中渐渐扩大的不安,眼下终于落到实处,连谢挚也万万没想到,心魔会将此事当着白芍的面揭穿。
看见白芍看向自己,目光中怀着极多情绪,有震撼,有质问,有难以置信,亦有惊怒哀痛,谢挚霎时间便心中大乱。
她怕极了白芍误会自己,更怕白芍伤心难过,当即撑着身子挣扎起来,试图解释:“不是的!白芍,你信我,我没有——”
“哦?是么?”
心魔脸上的笑意忽然消失,厉声喝道:“到了这时候,你还想骗人!”
他一挥袖,在空中展开一幅巨大的空白画卷,“今日我便在此,将你的谎言尽数拆穿!”
画卷上缓缓浮现出色彩,声音也随之流淌了出来,在场几人都下意识抬起头,注视天空中的变化。
——率先出现在画卷上的,是一片热烈而刺目的红,紧接着渐渐听到笑语人声,似乎有人正在觥筹交错,相互庆祝。
继而笑声渐渐淡去,画面一转,接入一个女子对镜的窈窕背影。
她头戴凤冠,身穿嫁衣,任谁也能看出来,今天是她的大喜之日。
白芍面色苍白,无意识地掐紧手掌,轻轻地叫了一声“小挚”。
那背影很是熟悉,腰身与她曾拥抱过那么多次的那个人是如此相似,以至于白芍几乎立即就能在脑海中构想出来,如若此刻自后面拥住她,在她耳后落下细碎的亲吻,她会怎样受惊地一颤,又怎样眼波流转、回首含嗔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