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卿 下(233)
姬宴雪心潮激荡,退出谢挚识海,便见谢挚含笑望着她,姿态放松,眼中调侃之意分明:“怎么样,这下确定我不是被夺舍了?”
姬宴雪有此举动十分理所应当,人死不能复生,她都死去了五百年,如今乍然“复活”,怎能不让人惊疑。
若是姬宴雪不先查明身份,确定醒来的人是她无疑,便不是她了,她担当神帝的重任数千年,又怎会被一时情绪所惑,哪怕再激动,也能理性行事。
谢挚这一笑,姬宴雪只觉仿佛被带回了五百年前,时间竟好像没有给她留下任何痕迹。
“小挚……”
仿佛仍然不敢相信,姬宴雪怔怔地抚上谢挚脸颊,动作极轻极柔,还带着些许犹豫。
短时间内大悲大喜最是冲击,谢挚知道,姬宴雪现在必定正在心神恍惚之中。
她微微侧脸,贴上女人的掌心,小猫似的蹭了蹭。
姬宴雪心头一软——这又是一个只有谢挚才有的小习惯。
掌心所触的皮肤温暖柔软,再不复之前的冰冷而毫无生气;往下抚去,心跳舒缓,脉搏有力。
人族女子因为她的抚摸而耳尖愈来愈红,面上浮现羞窘之色——怎么她刚醒过来,姬宴雪就、就到处摸来摸去的……
但知道姬宴雪心中不安,谢挚竟也没有任何阻拦,只是努力挺起身子,顺从地任由她一点点探察确定。
一切都告诉她,虽然不知原因,但是谢挚……确实是活了过来。
姬宴雪毫无征兆地落下泪来,她一点一点收紧手臂,将怀中人抱紧。
谢挚对她说“好久不见”……是啊,真的是……好久不见了。
转眼间,已经过去了五百年。她也没有想到,谢挚死去之后,自己居然能苦苦支撑那么久。
神族最是忠贞重情,姬宴雪也不例外,在外界的人看来,姬宴雪仍然平静自若,每日照常处理政事,手腕沉稳老练,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但只有她知道,自己内心压抑的深深思念与苦痛。
她是神帝,而神帝是不能流泪的,更不能表露出任何脆弱,她应当没有弱点、不可战胜、完美无瑕。
她很清楚,自己的心理状况正在无可避免地越来越差、越来越混乱,如此下去,或许有一日,她会生出心魔也说不定;她知道,只要稍有放松,心中的苦痛就会海啸般地吞没她,让她再也不能站起。
但是,但是——她是五州的不周山,她绝不能倒下,更不能堕落。
每夜看着谢挚无知无觉地躺在冰床上的时候,姬宴雪都有一种疯狂的冲动;她状若平静地翻阅着书页,心中却在反复地转着一个念头。
想要……再召唤出牺牲的神女,想要再斩碎那大道锁链,被那大道锁链刺穿胸膛,想要和谢挚合葬在昆仑山上,她的血注定该为五州而流,神族光辉的史书上,会以帝后来称呼她们……
……这是不是,她最好的结局?姬宴雪下定决心,必须要在自己彻底发疯之前死去。
但是现在,谢挚竟然又神奇地死而复生了。
那一切疯狂的幻想,一切流血的渴望,一切焦躁痛苦,一切哀恸悲伤,在她明亮的眼眸注视下,都尽数烟消云散。
姬宴雪将谢挚抱得愈紧,仿佛不如此,便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这被大道夺去五百年之久的人,像是一个神迹,又像一个过于美好的梦境,现在终于又回到了她身边。
从今以后,她不会再让任何生灵从她身边夺走她,哪怕是大道,也不能。
“阿宴……”
从姬宴雪拥抱自己的力度中,能轻易地感受到她的思念之深之痛,不难想象,她之前的五百年是如何度过的。
她分明是世间最骄傲的人啊,就连当年她们回到昆仑山上,目睹神族战士被真龙屠杀的惨象,姬宴雪那样悲伤,但也是沉默而又隐忍的,一直挺直脊背,没有掉半滴泪。
但她今日却屡屡失控,那滴压抑至极的、冰凉的泪,仿佛将谢挚的心也刺穿了一个小洞。
谢挚眼眶慢慢也酸了,同样努力地回拥回去,让她切实地感知到自己还活着,这正是姬宴雪眼下最需要的东西。
“别难过,没事了,现在没事了,我在这里,阿宴。现在战事已了,没有任何事能让我们分开……”
谢挚轻轻去吻姬宴雪的眉眼,吻去她的泪水,亲吻她的鼻尖,想要以此安慰。
到那饱满的红唇时,才微妙地顿了顿。
——要不要亲呢?
犹豫很快划过谢挚心间。
说实话,她其实是想亲的,毕竟好久没见,她是渴望姬宴雪的……而且心中情绪鼓荡难休,仿佛不用更热烈一些的身体接触,便不能传递消减。
但是这才刚醒,是不是再说会话会更好些?也没有刚见面就这样的吧?
现在的氛围好像更适合拥抱,她还是不要——
姬宴雪擒住谢挚的下巴,一言不发,直接吻了上来。
这个吻极其热烈,很有姬宴雪的个人风格,带着强烈的占有欲与侵略性,即便是她们之前缠绵,也没有过这样的吻。
殿中的那一晚两人各怀心思,加上都是第一次,姬宴雪其实开始时称得上颇为温柔,直到后面,两人才越来越控制不住。
谢挚被姬宴雪吻得头脑发晕,大脑一片空白,除了更热烈地回应之外,什么顾忌也忘了。
她身子被吻得后仰,唇齿之间溢出细细的呜咽,但姬宴雪却不放过她,手掌托住她后背,将她不容拒绝地按向自己,更深更重地吻她。
好像对她的逃避不满,甚至还惩罚般的咬了一下谢挚的舌尖。
“唔……!”
谢挚吃痛,本能缩了一下。
但紧接着女人又来安抚她,放缓了攻势,手指不断摩挲谢挚脸侧到脖颈边的皮肤,在小小的惩戒之后,又将蜜糖滴在她的口间。
这难道……难道就是……神帝的驭人之术吗?谢挚晕晕乎乎地想。
果然如此软硬皆施,最能消弭人的反抗之心,便如她现在,就完全……完全晕头转向了……
姬宴雪愈来愈动情,几乎不能自制,低首去吻谢挚脖颈。
整间小室都溢满了两人的喘息声,久远陌生的热气又在小腹蒸起,谢挚本就很难对姬宴雪说不,如今更加无法拒绝,顺势便想要默许。
直到姬宴雪解开她的衣袍,她赤。裸的肩胛被压在冰床之上。
身前是恋人滚烫的热吻,身后是寒冷的冰床,在这完全矛盾的冰火两重之间,谢挚才终于短暂地清醒了一刻,艰难地推了推姬宴雪的肩膀,叫了声“别……”
“好冰……”
她才刚掌握身体不久,修为没有完全恢复,还需要适应调整,这具身体更是十分脆弱,并经不起如此。
虽然、虽然其实感觉挺刺激的……不过现在还不行,以后倒不是不能试试……
被谢挚这样一唤,姬宴雪终于也回过神来。
她也知道谢挚初初醒来,应该细心调理照顾,她其实本意并无这种想法,但吻着谢挚的时候竟仿佛失去了理智。
此时心中情绪稍解,理性回潮,清醒了不少,心中又是愧疚又是自责,十分懊恼,当即轻轻为谢挚拢上衣服,抱她在自己怀中,不让她再接触到冰床。
“抱歉,是我没能控制住……”
谢挚满面红晕,心跳如擂鼓,久久还不能平复,抵着姬宴雪重重喘息。
调整了片刻呼吸,她才答:“没事……也有我的问题,我也……我也没能控制住……”
声音越说越小,羞惭难当,到后面,几乎整个人都埋进了姬宴雪怀里。
这种事必定还是要两厢情愿,若只是姬宴雪一个人起意,也必定不成,归根到底,也有她迎合、从而挑得姬宴雪愈发难以自制的问题。
谢挚这样,倒叫姬宴雪心中愧疚稍减,起了些逗弄之意,恢复了一些之前一贯的从容不迫,手仍旧掌在谢挚后背,低低地笑着说:“你倒是很喜欢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