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卿 下(277)
谢挚与姬宴雪一起离开了。
一直到她们走出去很远,白芍才收回视线,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间。
她褪下戴了五百年之久的戒指,将它和谢挚的那一枚放在一起,捧在掌心里,愣愣地看。
兰壁侍立在旁,察觉到师尊的状态不对,不敢出声,许久才唤了声:“师尊……”
她还不大明白情爱,也不了解师尊与昆仑卿上之间的过往,只是直觉告诉她,师尊似乎是在……为昆仑卿上而难过。
兰壁的声音忽然慌乱起来:“师尊?师尊?您怎么哭啦……”她还从未见过师尊哭泣。
白芍的眼泪很快地滚下来,顺着脸颊,无声滴落在她手心,她顾不得擦,仍是看着手中的对戒:“它们是一对的……”她喃喃着说:“这两枚戒指,它们是一对的呀……应该放在一起才对……”
当年下了寿山,徜徉在碧水之间,她们形影不离,谁都觉得她们般配,是情真意浓的年少佳侣。
再也抑制不住痛楚,白芍呜咽了一声。
她用手捂住脸,仿佛筋疲力尽。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它们最后要分开呢?我想不明白……”
她字字诛心、近乎自虐地想:
她是真的失去她了,永永远远地。
。
两人走出好远依旧无话,姬宴雪干脆不再走,停下道:“小挚,你在怪我吗?为了白芍?”
谢挚叹了口气,也停了下来:“你知道,我没有那样的意思……”她面上浮现犹豫之色,轻声说:“我只是觉得有些……”
“有些什么?”
“有些难受……”
白芍的苦笑,她的血,还有她的目光。
姬宴雪抱起手臂,垂眸望谢挚:“所以你这是心疼她了?”
她决定,只要谢挚说出一个是字,她立刻扭头就走,再不要理她,除非谢挚拉她才肯停步。
这个人一说到白芍就立起满身的刺,颇有点冷嘲热讽的意思,谢挚无奈地叫她,晃了晃姬宴雪的手臂:“阿宴,你不要这样……”
往常只要如此,姬宴雪的神色便会松动开来,揽她入怀,但今天不同往日,女人仍抿着唇,脸色冷淡,打定主意,不能被她轻易哄好。
谢挚干脆抱住了她的腰,姬宴雪腰身敏感,果然感到她颤了一下。
她们不知相拥过多少次,几乎已成本能,姬宴雪下意识就要抬手抱住谢挚,但想起自己还在生气,又强行半路止住。
“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你明明知道我的心,还整天吃醋……我喜欢谁,你不是应该再清楚不过的吗?难道你感受不到?”
埋在姬宴雪怀里,谢挚轻轻蹭她,“前几天才刚对昆仑神山发誓要永远和我好的,现在就不理我,摇光陛下怎么这样说话不算数?”
她原本只是为了哄姬宴雪,说着说着,也不禁有些委屈。
“……如何不算数?”
姬宴雪终于还是败下阵来,低头吻了吻她的耳朵,“我哪里对你不好了?嗯?”她声音非常柔和。
谢挚闷闷地控诉:“你刚才就对我不好,看起来凶凶的……”
见惯了姬宴雪融化后的模样,她就受不了姬宴雪往日的冷色了。
“那还叫凶?”
姬宴雪惊讶,比起她平日对其他人的态度,她方才对谢挚,可以说是如春风一般了。
“就是凶……”
谢挚咬了姬宴雪一口,很不讲道理:“我要跟昆仑神山告状,还要去神庙,跟母皇告状,你和我刚成亲,就凶我。”
姬宴雪这下彻底笑了出来,她捏了捏谢挚的脖颈,“你知不知道,我母皇还在世的时候,她就管不了我?我们俩整天针锋相对的。”
谢挚被姬宴雪噎了一下,姬宴雪这个从小就叛逆的家伙……
“那谁才能叫你听话?”
姬宴雪道:“你啊。”
再生气,再吃醋,再不高兴,只是因为她一句嘱咐,也勉强忍耐了下来。
而她之前,从不知道忍耐为何物,从来都是顺心而为。
谢挚没料到姬宴雪会如此回答,呆了呆,脸开始发烫。
姬宴雪之前分明独身了三千多年,但是情话说得比谁都顺畅,简直可以说是张口就来,倒是她,每每猝不及防之下,被撩得脸红心跳……这难道也是神族的天赋神通?
“好啦,对不起……咱们俩各退一步,你也不要生我的气,我也不生你的气了,我们和好,好不好?”她软声说。
姬宴雪抱住她,无声地答应了。
小挚不想和她生气,她又何尝想和小挚生气。
天知道谢挚靠过来抱住她,她碍于面子不能回拥,忍得有多么艰难辛苦。
谢挚又提起方才的话头:“阿宴,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觉得,白芍性子拗,你又何必激她。”
对于她走后姬宴雪和白芍之间发生了什么,凭借对她们二人的了解,或多或少谢挚也能猜中几分。
应该就是姬宴雪说了什么,激得白芍动了手,否则以白芍的性情,本不会冲动的。
这两个人,她谁都不好护,责怪阿宴,阿宴本就已在忍耐,闻言只会更加无法忍受;可是白芍她也……并没有做错什么。她只不过是喜欢她罢了。
说到底,她们二人争斗,根节还是在她身上,也是无可奈何。
刚被谢挚顺毛撸了一通,姬宴雪正在心情好之时,连带着谢挚提起她讨厌的人也没有太怎么样,手中摸着谢挚的头发,只懒懒地道:
“白芍活了五百年,在一些事上仍如稚子般天真无知,我觉得,我应该帮她成长一番,她以后说不定还得感谢我呢。”
又抱怨道:“偏你护着她,你对白芍还是太心疼了,论起来她比你还大几岁,可你看她,像什么样子?”
她在白芍这个年纪,早就挑起大梁了好吗,担着的可是整个五州的重担,也没见有人心疼她,全都觉得她是理所应当,当然,她自己也这么认为。
姬宴雪对白芍很不满意,她觉得白芍在用眼泪让谢挚感伤,偏生小挚她——姬宴雪气闷地想,很吃这一套。
小挚是个重情重义、念旧心软的人,她一直都知道。
这本来是一个很好的品德,但如果旧人是白芍,那她就笑不出来了。
的确,白芍是吐了血,可那又不是什么重伤!弄得倒好像是她把她给打吐血了似的。
白芍是气压于心,受了刺激,短时间内接连大喜大悲,难以承受,一时激动才会如此。
姬宴雪颇为不平:
早知道吐血就能让小挚心疼,她就受白芍一掌,吐它个半升好了,丢点脸面也没关系。
谢挚不知道姬宴雪心里想了这么多,到底是与白芍相识一场,又真心相爱过,如有可能,她是想尽量把带给白芍的伤害降到最低的,她希望她能好好地生活。
但是她不再喜欢她这件事,本身就注定要深刻地伤害她,这也是无可避免。
“你这个大吃醋精……”谢挚无奈地笑:“就算是兰壁受伤,我也会心疼的呀。”
这分明就是两码事,谢挚这是在偷换概念:“白芍受伤你心疼,刚认识的一个小孩受伤你也心疼,偏生不心疼你的新婚妻子么?”
姬宴雪柔声道:“你知不知道,我都快被你给气死了。”
无法对她生气,却又实在觉得自己应该生气,但是和谢挚生气,到头来,最后难受的还是她自己。
谢挚知道她已被哄好了,抱着她撒娇道:“我给你顺顺,陛下不要生气了……”
姬宴雪捉住她的手,又好气又好笑:“谢挚,你往哪摸?”
谢挚一向脸薄,这时候又忽然大胆了。
谢挚本意并非如此,被姬宴雪指出来才意识到不妥,耳尖一下子就红了,想抽回手,却被姬宴雪紧紧攥着,抽不回来:“我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