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与将军解战袍(36)
宗策垂眸望着他,平静问道:“你把你之前骂我的话,再说一遍。”
骗子这哪里敢,胡乱摇头不肯。
宗策:“那就死。”
骗子身子一僵,顾不上太多,结结巴巴地把先前的话又说了一遍:“你、你以为自己算个什么东西吗?不过是运气好些的兔儿爷……”
“再后面两句。”
骗子差点汪的一声哭出来:“大人……”
“说。”
“陛下如今已经有了新欢,听说是从王府接出来的人,还亲手给他剥橘子吃,可见爱得疼得都到骨子里了。这个将军之位,肯定过不了多久就要换人……”
骗子说完,胆战心惊许久。
却没等到下文。
“大人?”他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只看到了一双犹如乌云笼罩的深黑双眸,幽深得仿佛要把他整个人都吸进去。
宗策面无表情:“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骗子没有办法,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当再次听到“爱得疼得都到骨子里了”这句话时,宗策终于忍不住,从喉咙里憋出一声冷笑。
“很好,”他淡淡道,“正合我意。”
颈侧的浮凸青筋鼓点似的跳动,大手按上了腰侧的佩刀。
“你可以死了。”他宣判道。
骗子惊恐地瞪大双眼。
视野中最后留下的记忆,是一抹带着滔天怒意的银亮刀光。
一室腥气扑鼻。
滚烫的鲜血泼洒而出,沿着地砖的缝隙飞速蔓延。
宗策垂下眼眸,沉默地注视着血湖中的倒影,喉结滚动,仿佛有一头咆哮着嘶吼着的野兽被名为君臣的铁链束缚,一点一点,重新关进牢笼深处。
但他自己知道。
眼前这一切,就是他失控的结果。
一炷香后,城头响起了号角声。
全城哗然。
亲兵们鱼贯而入。
宗策披上如血一般赤红的战袍,迎着残阳,大步向前走去。
有人匆忙赶来向他汇报情况,宗策嗯了一声,抓住缰绳,刚劲有力的手臂勒住绳子猛地绷紧,翻身跨上战马。
正要出发时,恍惚间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清朗的青年音,又将他从漫天黄沙的街道上拉回了那个弥漫茶香的宁静宫室:
“宗将军,旗开得胜。”
他仓皇回首。
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将军,怎么了?”身旁亲兵关切问道。
战马喷了两个响鼻,在原地不耐烦地垫了垫脚。
宗策闭了闭眼睛。
“……无事。”他说。
“该去迎敌了。”
作者有话说:
无奖竞猜——世界上最硬的东西是什么?
A.纳米钻石;B.放了两天的俄罗斯大列巴;C.殷祝想要成为直男的钢铁意志;D.宗策的嘴
第24章
克勤攻城的消息,很快传回了新都朝堂之上。
“约定好两国互不侵犯,这才过去多少时日,他们就翻脸不认账了?”
“屹人果然狼子野心!”
“背信弃义,天理不容!”
也有大臣说:“上次和谈时,听说那屹人皇帝对我等开出的条件就颇为不满,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北屹才会派王太子率军南下。不如派遣使者带礼物前往北屹,与其分说,屹人应该就会退兵了。”
但孙慈立刻站出来斥道:“休要胡言!这是被人打了左脸又要把右脸伸出去的歪理吗?”
“如此一来,大夏颜面何在?陛下颜面何在?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怕不是最后连大夏的祖宗基业都要拱手让人了!”
那人怒视他:“那你说怎么办?”
孙慈不理,径直出列道:“陛下,臣提议朝廷应立即派监军前往前线督战,那北屹王太子克勤狡猾善战,宗将军年轻气盛,臣担心他恐会着了克勤的道。晖城一旦失守,东南门户洞开,后果不堪设想。”
这话殷祝就不爱听了。
“如果我没记错,克勤今年也未满三十吧?”他说,“也不过就比宗策大上个几岁而已。”
孙慈硬邦邦道:“是,但是克勤身经百战,非老将不能敌。”
“是吗?但朕翻之前的卷宗,就算派老将上场,那也是屡战屡败,”殷祝毫不客气道,“与其这样,还不如挑选些新面孔,或许还能给朕带来惊喜。至于监军,也不必再提了,朕相信宗将军对大夏忠心耿耿。”
孙慈皱眉:“陛下,此乃国事,不能凭个人喜恶转移。倘若宗策败了……”
“他不会败。”殷祝再次打断他,语气笃定。
他偶像对外一生未尝败绩,最后一次战役,还是在遭到朝廷背刺、全无防备的情况下,心灰意冷,才主动弃械任擒。
孙慈哑口无言,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同僚冲他拼命使眼色,让他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同陛下对着干。
他只得不甘心地朝殷祝拱了拱手,退回朝臣队伍里。
这番对话也叫在场诸位都看清楚了,虽说宫里进了新人,但陛下对宗策还是一如从前。
也不知那小子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汤,唉!
殷祝见他们也说不出什么更有建设性的意见了,果断道:“内阁诸位阁老都随朕去一趟书房,其余人,退朝吧。”
这是殷祝自穿越后,第一次召集内阁。
他把这群打个喷嚏大夏都抖三抖的小老头儿叫到一起,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向他们表明自己与北屹交战的坚定决心。
顺便敲打一下这帮老狐狸,别趁着前线打仗的时候给他搞事。
“朕丑话说在前头,”殷祝一巴掌拍在舆图上,发现周围这圈小老头的眼皮不约而同地颤了颤,底气顿时多了几分,“诸位为官也有几十载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应该比朕清楚。”
“朕近来修心忍性,脾气好了不少,对于一些不涉及原则问题的事情,大多也是宽容处理。但如果有人敢趁着大夏与北屹开战,吞公为私,或是与北屹私通……”
殷祝修长的食指点在桌边,缓缓直起身。
那张阴柔苍白的面孔上,浮现出一抹和善的神经病笑容。
“——朕不介意拿他去祭旗。”
话音落下,现场的气氛霎时凝固。
殷祝权当没察觉到,神色如常地开口:“好了,下面来讨论一下与北屹的战事吧。首先说明,朕不接受议和。”
依旧无人应答。
数息后,唐颂慢吞吞开口道:“陛下的意思,臣等都明白。国贼自然不能姑息,但陛下身为人君,应宽仁慈惠,即使大敌当前,也应放平心态,言语恫吓,未免有失妥当。”
殷祝平静道:“这不是恫吓。”
“方才那些话,朕只是告知你们。等散会后,你们也可以原话复述给任何人,上至王亲贵族,下至平头百姓,但凡有触犯这一条铁律者,朕都说到做到。”
唐颂皱了皱眉头,没有再说些什么。
但殷祝知道,跟着帮老家伙斗,光是放狠话肯定没多大用处,能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个个都是杀伐果断的狠角色。
相比之下,他这个皇帝反倒势单力薄。
不能急,他告诉自己。
只要不像历史上的尹昇那样作死,即使什么都不做,大夏也还能再苟至少几十年。
更何况他现在启用宋千帆和宗策,一文一武,内外配合,等他干爹把山河十四郡打下来,就算是再顽固的势力也得乖乖低头。
“陛下。”
一位宫人快步走来,朝着殷祝和在座众人行礼,然后匆匆走到殷祝身旁附耳低语了数句。
内阁众人不明所以。
但有敏锐的,已经从殷祝变幻莫测的神情中看出了端倪,不由得挺直腰板,静等陛下发话。
“这倒是有意思了,”殷听完笑了笑,“你把这事儿再和诸位爱卿们都说一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