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与将军解战袍(200)
他这辈子从来没听过干爹用这么冷淡的语气对他说话!
不对,好像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听到过……但那也是过去式了!
殷祝心里委屈。
可这些野人一直眼睛发绿地盯着他,看得殷祝毛骨悚然,他不敢在这荒郊野岭多待片刻,连忙吐出嘴里的茅草,喊道:“宗……宗将军等等我!”
他一路跟着他干爹,来到了位于森林边上的一处木屋。
这木屋还没殷祝家卧室大,屋顶上竖着根烟囱,别的地方都铺满了青苔,估计是用来保温防渗漏的;屋檐下挂着几只野兔山鸡,还有晾晒的腊肉和干菜,很有生活气息。
屋前还有一座用茅草搭成的小棚,一开始殷祝以为这是鸡窝,等一条黑犬从里面窜出来,隔着木栅栏冲他们汪汪叫时,他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是给狗睡的地方。
宗策打开栅栏门,黑犬立刻冲上前,围着他的脚汪汪叫了两声,甩着尾巴热情迎接他的到来。
男人嗯了一声,说:“别急,等下喂你吃的。”
殷祝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处简陋的小院,瞪着眼睛:“你就住这儿?”
宗策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推开屋门,径直走了进去。
殷祝还在震惊当中,没注意到他干爹的动作:“不是,这穷山僻岭的有什么啊,你非要住在这儿?”
弟弟不管啦?皇宫不住啦?还有朝廷那边,新帝上位后还有那么多事情,没了宗策,岂不是都要乱套了?
“隆盛五年,我上奏新帝,请求赴此为先帝守陵。但此事并未公开,除了朝中一些大臣,无人知晓我来了这里。”
宗策撩开帘子,站在殷祝面前,抬手将手中的袖珍神机对准了他的眉心,眼神冰冷道:“说吧,你究竟是谁,为何知道我是宗策?”
隆盛……五年?
也就是说,他死后,至少已经过去了五年?
殷祝怔怔地看着他干爹。
宗策的模样没有变化太多,只是眼尾出现了几条细微的褶皱,眉宇间还刻有一道深痕,显得比从前更成熟更有味道了。
但男人满头的白发,在殷祝看来,却是极其的刺目扎眼。
“我是……”他的声音渐低,心念一转,报出了自己亲娘的名字,“我是刘美丽!出身在一户富商家,但是家里破产,咳,我是说败落了,就准备去北方投奔亲戚,没想到半路马车侧翻,我跌落山崖,被这群野人抓到了这里。”
作为从前写过千万字小说的作者,殷祝胡编乱造的水平还是相当可以的。
面对宗策的逼问,他不仅张口就来,还煞有其事地冲他干爹拱了拱手,致谢道:“多谢宗将军相救!小的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不对,是愿为将军做牛做马!”
宗策:“……我不需要人来当牛马。不过,你叫刘美丽?”
“对啊,我娘一直把我当女孩养,我小时候都是穿裙子长大的。”
殷祝脸不红气不喘地回答道。
因为这的确是刘美丽同志曾经干过的事情。
但宗策看着眼前眉眼带笑的翩翩青年,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即使当下形容狼狈了些,也难掩那身被从小优容育养的气度。
这种风范,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养成,更需要环境和家风传承。恐怕此人并非他口中所说的富商子弟,更像是饱读诗书的世家出身,如此一来,会认出他也就不奇怪了。
但宗策已经远离朝政许久,不想沾染麻烦。
不管这人究竟是因为意外到来此处,还是出于别的目的接近自己,他只想把对方打发走,然后继续一个人在这里,安安静静地过他为陛下守陵的生活,一直到他闭眼那天。
“不行,”殷祝怎么可能就这样离开,他立刻道,“我没有盘缠……”
“我有。你要多少?”
他挣扎道:“君子不无功受禄……”
“我更不想被陌生人打扰,所以这钱算破财免灾。”
宗策说着,却已经对殷祝放下了警惕。
他垂下手,将神机放到一边,脱去上衣,径直走向院子一角,拿起斧头劈起了柴火,完全一副彻头彻尾无视殷祝的模样。
怎么油盐不进呢!
殷祝怒视他干爹,但看到他干爹赤裸的精壮上身,和晒成麦色的皮肤,满腔怒火又像是破洞气球里的空气一样,飞快溜走了。
如果说男人心目中最帅的同性是哪一种类型,那一定是正在狩猎中的猎人。
“不瞒将军,母亲从小就教导我要知恩图报,”他义正言辞地说道,“所以哪怕将军赶我走,我刘美丽也要留在此处,偿还完将军的救命之恩再走!”
宗策头也不抬道:“随你便。”
成功了!
殷祝朝他干爹露出一抹灿烂笑容。
但没高兴半天,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宗策完全做到了把他当空气,吃饭只做自己一个人的,睡觉也把他拦在木屋外。
没办法,殷祝只能去附近找了点野果充饥,等晚上再铺点茅草,合衣睡在院子里。
时值初冬,森林的夜晚不仅温度低,风还大,熬到后半夜,他实在坚持不住了,默默抱起茅草,厚着脸皮去棚子里跟狗睡。
这条黑狗倒是对他很热情,还给他大方地让出了位置,汪汪叫着要来舔他的脸。
殷祝搂着它温热的身躯,恨恨道:“你比某人有良心多了。”
要不是为了打探清楚这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肯定不会委屈自己睡狗窝的。
刚有了些睡意,只听一声吱呀推门声在院子里响起,脚步声由远及近,殷祝躺在茅草上后知后觉地抬起头,发现正是被他说没有良心的某人。
宗策站在狗窝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进屋睡。”他说。
殷祝立马清醒了,乐颠颠地从狗窝里钻出来,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
木屋的陈设里比他想象的要好,虽然东西不多,只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条椅子,墙角用木头打了一个柜子,用来存放一些杂物和书籍,窗台下方还有个砖砌的小壁炉,可以烤火取暖,烧的烟也能直通屋顶的烟囱。
他干爹爱干净,不仅将地面打扫得一尘不染,还在地上铺了一张虎皮,殷祝只扫了一眼,就确信这虎皮地毯绝对是自制的。
殷祝刚要躺在床上——废话,和对象住一屋子,他不睡床睡哪儿?可还没等沾到床边,就听身后传来他干爹冷淡的声音:“你睡地上。”
“……哦。”
他揉了揉鼻子,是他自作多情了。
但是很好!让借宿的陌生人睡地上,他干爹果然很有男德。
殷祝美美地在虎皮上睡了一晚,梦中看见星君干爹冲他叹气:“何苦作践自己?不如随我回天上来吧,有彩霞云床,还有琼枝甘露。”
殷祝纳闷问道不都是你自个儿吗,而且这虎皮多霸气,他还没睡够呢。
星君怎么回答他的殷祝已经忘了,他醒来后屋里空无一人,殷祝顶着一头鸡窝坐在地上懵逼了许久,才想到他干爹应该是出门去打猎了。
他屁颠屁颠地走到院子里,环顾一圈,见狗也不见了,决定替他干爹做点儿事情。
毕竟虎皮不能白睡。
于是他兴冲冲地拎起了斧头。
宗策扫墓回来时,看到殷祝正拼命吹着自己手掌上的水泡,不禁微微蹙眉。
余光瞥见墙角被劈得乱七八糟的柴火,他瞬间恢复了面无表情。
行,破案了。
“你不必做这些,”宗策说,“我也不需要你报恩,你该走了。”
又一次被下逐客令的殷祝并不在意,只是在宗策准备烧水做饭的时候巴巴地凑上前去,说自己其实一直很崇拜将军,少时还想要投奔将军为国征战,没想到后来家里出了变故,承蒙将军相救,所以想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还问宗策自己能不能跟他一起习武。
宗策:“你不行。”
殷祝不服气:“为什么?我硬拉能拉到一百八十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