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世子妃受宠若惊[穿书](264)
“是。”小秦道,“三皇子的尸体,只剩头颅连着躯干,其他的肢体粉碎,我们是从三皇子身上佩戴着的一些金银首饰,才辨认出遗骸是他本人。”
那人总是非常体面的。
虽然有时候,打扮得夸张了一些。
小秦突然抬头道:“我们猜测,幽兰教为对先皇行刺,石头里的火药填塞得既多也瓷实,所以祭台正中处于爆炸核心,爆炸应该连续了数次!”
这也就是说……
萧明朝的身体,先经过爆炸第一次冲击,然后是再一次,再再次……
直到他全身上下只剩头和躯体。
陈十八骇然道:“我等亲眼见到,方才知晓何为舍生取义,如果让这帮幽兰教的恶徒得逞,恐怕现在躺着的,便是我等了。”
他明知道自己离爆炸源最近。
白照影心里绞得很紧。
他与萧明朝,接触的次数并没有几回。
不过,这人音容笑貌尚且能够浮现在眼前。
他回忆起那天中午萧明朝来府上作客,再咀嚼他们之间所说的每句话,每一句,都像是萧明朝,在向他做诀别与暗示。
如果没有萧明朝提醒,自己不可能一开始,就对香山祭祀感到怀疑。
而萧明朝也完全可以暗中派人调集军队剿贼……为何要选择,与幽兰教匪徒玉石俱碎?
难道是幽兰教挟持了他,他不得不出此下策吗?
他想不到。
逝者已去,白照影只能先希望故人安息。
他压抑着泛起来的哭腔哑声说:“收殓好尸体,先装进棺木。”
白照影还没有理顺宫中各部门:“我希望能有楠木做为棺椁。”那是皇室对于逝者的最高礼遇。
墙边的小福连忙道:“奴才请办此事。先皇私库就有楠木。只是……”
不知现在的皇帝会不会同意?
“那我待会儿去问夫……问问陛下。”
两人身份方面的转变,带来相关一应细节的变化,还是让白照影会突然冒出落差感。
他压下那种不太愉快的感觉。
既然锦衣卫能夤夜禀奏,白照影索性从礼部叫来了崔观澜,就在不远处的前朝,六部的重要官员,谁都没有离宫。
“拜见皇后。”崔观澜与崔氏所有人同样,温柔雅正。
如今崔家等于是外戚,是白照影这边能放心委托办事的重要人物。
“起来,我从陛下那里拿到了旨意,主办三皇子的丧事。”
“我并没有主办过这些,如今刚走到收殓尸体这步,接下来该如何?”
崔观澜拱手:“三皇子无妻室无子嗣,虽已行过冠礼,这般去世在民间也会被称为夭折,可从宗室子里过继一人至三皇子名下,将三皇子产业赠予此人,从此让此人为三皇子延续香火。”
人死如灯灭,可这是古人的习俗,白照影决定尊重。
白照影:“好。然后呢?”
崔观澜道:“三皇子舍生取义,生前未曾赐爵,死后当追封爵位,选择谥号。微臣有一些备选谥号在这里,敬请皇后过目。”
礼部的主官就是专业。
崔观澜比当初孔仪还仔细些,他必定是自从接到召见,就打好腹稿,准备好道具才来的。
白照影在若干个象征美好品格的字眼里,选择了“英显”两字。
生前此人湮没于人群,死后,白照影希望能成全他的遗憾。
——“坐,不会有人再来这里。”
不,所有人会记得你。
白照影不着痕迹地收起眼泪,招手让成美过来,低声吩咐:“待会儿你去查查三皇子府的财产,如果有亏空,我帮他补上,还要再添一些,作为给他找继子的资本。”
成美点头。
“至于治丧细节,”白照影转向崔观澜,“如果有我不方便出面的地方,就请崔大人代劳。辛苦了。”
崔家全家跟着身价再涨。
崔观澜哪敢说辛苦?
可是崔观澜也没有走,被白照影疑惑地看着,斟酌着措辞进谏说:“皇后选的谥号很好,但是是否考虑再选别的?”
“既然很好,为何要再选别的?”
崔观澜背诵:“行见中外曰显;受禄于天曰显;圣德昭临曰显;有光前烈曰显;中外仰德曰显;德美宣昭曰显。”
“显字极美,但是规格高了。”
萧烬安还未祭告天地正式上任。
萧明朝拿走这么好的谥号,引人误会。
白照影不太艰难地想明白了,这也许让百姓认为,爆炸案幕后是四皇子府。
四皇子心中有愧,所以,才让三皇子极尽哀荣——皇家的事真的好难办啊!
白照影想让这件事敲定。
可他又不能落了萧烬安的面子,给萧烬安这边带来麻烦。
看了看坤宁宫门外黑漆漆的天色,子时已过,萧烬安却还没回来。
白照影从座位站起身,拿起那卷谥号备选,有了个去前朝探班的理由:“那我问陛下。”
“请皇后留步。”身后,崔观澜这句话的语气明显比原来要重。
白照影止步回头:“怎么了?”
崔观澜:“眼下乾清宫不适合去。”
“表哥,是因为我是皇后,就应该待在后宫吗?”那永远不出这几道门,他会闷死的,他就更应该跟萧烬安谈谈了。
“不是。”崔观澜解释道,“陛下在前朝有些事情,处理得不太顺当,因此陛下没有散议。皇后不适合再拿出个难题给陛下。”
崔观澜大概是不会偏他的。
可是听到还没有散议,白照影急了:“那要何时?”
“也许很久。”崔观澜回禀。
很久……
萧烬安从东南回京,按时间算,他必须马不停蹄才能赶到。他为解救祭祀队伍,还在城门一战血战,接着主持朝会到现在,想必已经十几个时辰未曾休息。
——到底什么事这样耗着他?
白照影把那卷写满谥号的纸搁下了。
那他也可以先不谈有争议的话题,他想看看乾清宫到底怎么回事。
***
太医院派出两行太医,轮番值守在乾清宫宫门之外。
太医各个眼睛木得无神,正面见到白照影,要向白照影行礼。
白照影手指抵住嘴唇:“嘘。”
乾清宫正殿里,同样也是正门敞开,幸好屋内炭火温暖,萧烬安并不相信什么烧龙鳞的无稽之谈。
殿堂很大。
殿宇内部有数根几人合抱那么粗的柱子,殿顶极高,上面是雕龙画凤的藻井。
白照影悄悄进殿,躲在根柱子后面,两边锦衣卫认得白照影,只是都面露难色,让白照影越发好奇。
殿里清寂得只有萧烬安翻阅书册的纸张声,宛如春蚕食叶,沙沙啦啦的。
萧烬安没穿龙袍,但不妨碍他无可争议地像是皇帝。
他很少见萧烬安阅读时的模样,比起平时更有种冷淡的矜贵,他不说话,在他御座前面,乾清宫正殿殿底,跪着有数十个文臣。
对,补子上画飞鸟的,是文官。
白照影知道的。
继续暗中观察,有个绯红色的背影跪不住了,那名朝臣倒下,太医院医官与学徒就进殿,七手八脚地抬走那人。
整个过程里殿宇依然是静默的。
白照影找到段莽对口型道:“他——在——干——什——么?”
“陛,”段莽发出了点声音,又赶紧闭嘴,周围有几道视线落在段莽身上,段莽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过去片刻方才对白照影也做口型回答,“看,地,方,志……”
志字的尾音又泄出人声,段莽连忙用几声咳嗽掩饰。
地方志,即是大虞境内各地的情况概览,内容包括但不限于各地风俗民情,物资概览,等等方面内容。
这是作为新任皇帝,萧烬安想要尽快了解大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