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世子妃受宠若惊[穿书](26)
在场者呼吸滞重片刻,竟都无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成安跟成美连忙搀扶起世子妃,在萧烬安旁边站定。
众锦衣卫捡起刺客断掉的手臂,将刺客堵上嘴牢牢绑缚,推搡着带走。
顺天府那小统领,虽说心有不甘,但犯不着跟锦衣卫抢功。
崔执简更是无意争功,表弟已然无事。但他对萧烬安的营救行为,完全不顾表弟安危,确实有些冒火。幸好结果有惊无险。
崔执简拱手道:“楼中刚发生血案,在场者皆心有余悸,崔某已让部下传唤顺天府医官,不多时医者就会到声望楼义诊。世子妃可在此处稍坐。”他担心表弟因惊吓闹出什么后遗症。
萧烬安目光却越过崔执简,落在靠窗众进士那桌,有张新加的圆凳,凳子与座椅距离仅有两三个拳头。酸梅饮瓷壶泛起层水汽。
萧烬安倏然不悦:“我不缺出诊费。”
崔小侯爷调整呼吸,令人窒息的感觉又上来了。
但崔执简依然坚持:“此番是我将世子妃邀请到声望楼,世子妃被挟持,有我一份责任,崔某将竭尽全力弥补世子妃,还望能给崔某亡羊补牢的机会。”
萧烬安说不出人话:“那你自裁吧。”
崔执简:“……”
崔执简冠玉般的面孔微微泛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行止间萧烬安眼神扫过,崔执简腰佩着个狐狸面具,那面具精致,但却是纸糊的,外圈有层毛边,沾水估计都得掉色,售价三两文都多。
此时成安重新抱起来白照影买回的发冠,金光闪闪,玛瑙色鲜亮夺目。
萧烬安气息无由地顺畅。
他叹口气,摆摆手,放过崔执简:
——“也怪可怜的,你不必死了。”
***
白照影从没见过这么多血。对这个世界的崩溃感,在重新登上隋王府马车以前,铺天盖地袭来。白照影胃里翻搅热意,他扶着车壁吐得像个漏风口袋。
忘不了萧烬安那一刀下去,刺客手骨断裂的声音。
他从没听到过这种声音。
嘎啦。
他又不断后怕,怕死了万一当时刺客手抖,割破了自己脖子……
又害怕萧烬安这个人,他拿不准他是救自己,还是根本没打算救自己,只不过是他的刀,不小心划得太快,而自己这条命,也是不小心捡了个漏。
白照影边吐边哭,吐得两颊发胀。
成美捧着痰盂等世子妃吐完,茸茸赶紧捧过来清水,给他漱口。
白照影漱完口就缩进车里,躲到个角落,把自己蜷起来。
车外是不减热闹的丰厚集。
刺客已伏诛的消息一经传出,丰厚集街头巷尾又有新鲜的谈资,尤其这场追捕刺客之战,上下涉及到天子、锦衣卫、顺天府、小侯爷、小王爷,背后似乎还隐藏着个口号诡异的教派。
只在顷刻间,此事市集传言,众说纷纭。
白照影头倚着车壁,如今很虚弱。
他有种神魂抽离的空虚感,目光落在同车萧烬安的身上,又移开视线。萧烬安已命人移交刺客进入皇宫。白照影猜测他沾了血,面君不雅,所以要先回隋王府。
白照影竭力缩小存在感,不敢跟萧烬安有交流。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错车时,听外头百姓们议论。
起先他还没听出些什么,无非都是今天市集里的事。到后来听见个关键词“隋王府世子”,他敏锐的神经被触动,不免悄悄望了眼萧烬安。
距离近了,车外面的话音变得清晰可闻:
“听说,隋王世子又发疯了。”白照影在车里身体僵硬。觉得这话他不该听。
可是丰厚集这段路堵得厉害。
外面的百姓被堵着,走都走不了,就只能排遣时间,边走边说:
“以前萧烬安有老皇帝罩着,现在听说他往皇宫派刺客,他难道嫌命长么?”
“可我怎听说的是,萧烬安打伤崔小侯爷,与顺天府发生冲突,双方在声望楼交手时,正好遇见从皇宫逃出来的刺客?”
“你这版本也不太对,我听得是……”
百姓妄议皇族是非,声音其实不大。
但隋王府这辆马车实在宽敞,它委实寸步难行,而窗户正好开着条缝,所有话都能隔着车板传进车里,听得白照影胆战心惊。
他怕车里的大魔王再度发作,也担心他出手伤人。
另有一点不足为外人道的地方时,他知道萧烬安初次发疯,是童年时遭到谋害,他承认发疯这件事,他对萧烬安有几分恻隐之情。
乱七八糟的思绪,使白照影掀起车帘,作势欲透透气,而暗中露头跟外面百姓目光相对,指了指车前头挂着的两盏灯笼。
灯笼提线转动。
车外几个年轻人,先开始表情莫名,而后看到马车灯笼上头“隋王府”三个大字,立时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宛如活见鬼似的,也不再打算进集市逛街,连忙跑了。
白照影视野内,四五条人影逐渐缩成黑点。
他疲惫地把脑袋缩回车内。没敢直视,想要小心捕捉萧烬安的脸色是雨是晴。
车厢内压抑感依然不减。光线很幽微地照进车内,给萧烬安侧影镀上层金橙色轮廓,削弱了他向来阴冷的英俊,给他添了几分雅致。
外头却突然又有不知情的议论声:“隋王府世子当街发疯,杀死一人,砍伤两人,声望楼现场血流如注。”
萧烬安指节在刀柄摩挲片刻,露出的却是道笑声。
他若出手杀人或伤人,白照影只会觉得怕。可他笑起来,白照影则心头有某处莫名好疼。
白照影鬼使神差地想着:
这次萧烬安抓获刺客,救下他,按说算做的是件好事。但坊间却把他传得很不是个东西。
那能不能这样以为?
——也许,萧烬安疯过一阵,可是那些混蛋事,并不完全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他倒没想为萧烬安辩白,仅仅是,有此猜测。
白照影并不急于求证,也无法向谁迅速求证。
隋王府车辆穿行过丰厚集,走得这才顺畅了许多,下车一路无话,白照影今天浑身热汗叠冷汗,在下人的服侍过后换了干净衣服。
沐浴过罢,浑身毛孔刺得慌,他在北屋睡得并不安生。
当晚,白照影做了一个梦。
……
第20章
梦里有人追着他索要断臂,那声音嘶哑,胳膊断面切口处血淋淋的。
白照影赶紧跑,甩掉了那个没手的人,正待喘过气歇歇脚的时候,忽然感觉有谁在轻轻敲自己的肩头。
他忙回身查看,一滴血滴淌落脚面,他没看见人,看到的是只血淋淋的手。
圆柱般胳膊中心,有块被斩断的灰白色暴露出骨髓的骨头。
白照影被魇住了。
梦中让那断臂紧紧勒住脖子。
他上不来气,觉得自己要死,好容易方才挣扎出来梦魇,上气不接下气唤茸茸:
“茸……茸茸,你过来,你在哪儿?”
茸茸不回答。
小丫头向来睡得沉,白照影心里清楚。
但是刚做了噩梦,他必须得看见个活生生的大活人,这是他在前世养成的习惯,要有人陪伴,方才不至于那么害怕。
茸茸虽小,勉强是个活物。
白照影抱着枕头,去外间找茸茸,小姑娘的被子鼓鼓囊囊的。
他害怕吓着茸茸,一边叫着茸茸一边过去,然而茸茸并没有什么反应,白照影的呼唤,始终得不到回应。
他在黑夜里颤抖嗓音,只能听见自己说的话,因为只有来言没有去语,于是更害怕了,又担心茸茸在被子里闷坏自己,白照影隔着被子,他小心翼翼推推茸茸的脑袋。
摸到茸茸的花苞头。
——可是,那花苞头竟一整个儿掉下床榻,砸在他脚面!
先是啪地一声,然后再骨碌碌滚动,滚落到白照影脚边,满地碎发一片。
白照影立时魂飞魄散,拔腿就往外面跑,完全没想到情况会变成这样的展开,他生怕再骨碌碌追上自己的,是茸茸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