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泊(31)
“那他算是核心人物了?这么多人掩护他一个,”沈栋抱臂思索片刻,道,“核心人物不应该莽撞至此,除非有什么非来不可的理由。”
“对……嘶!”陆宗停被白舰弄疼了。
白舰忙道:“抱歉上校,请您稍微忍耐一下。”
“嗯,”陆宗停老大不高兴地皱着眉毛,心里嘟囔着陈泊秋就没把他弄得这么疼过,“不清楚之前这家伙有没有在这边盘踞,如果今天是他第一次来,就说明这里之前没有他的目标,那么可以大概推测他的目标是……哎……”
药水浇上伤口,陆宗停哼哼两声,然后跟沈栋异口同声地道:“秀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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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秀还没醒来,没办法取得什么突破,陆宗停就在帐子里研究着许慎送来的扩展地图,不时往外打量。
“你老婆又跑了?”许慎将一杯热茶放在他手边,“河水煮的,凑合凑合。”
陆宗停轻哼一声:“逃回海角了也不是没可能。”
“他又不会飞,怎么回海角?”许慎失笑,“你真就把人扔外面啊?”
“他本事大着呢,懒得使而已,不用你操心。”陆宗停抿了口茶,将话题转移到地图上。
两人讨论行进路线讨论了大半天,又把沈栋拉过来一起探讨了一下那帮畸形种的目的,不知不觉饭都放了两顿,陆宗停因为受了伤,用冰雾又耗了血,还累得打了个盹。
他睁眼的时候是午夜,更深露重,起身就打了个寒战,想起来自己睡前把作战服脱了,就放在手边,此时却没有摸到。
肩膀上的伤口挺疼的,感觉那个白舰包扎的手法不怎么样,周围的皮肉好像都被扯着,难受得不行。
陆宗停一边按揉着肩膀周围的肌肉放松,一边往外走去。
基地的洞口只有一堆篝火,而且火光很微弱,旁边只有一个人守着,是背对陆宗停的方向,但陆宗停还是一眼认出来了那是陈泊秋。
陈泊秋弯腰蜷缩着身子,手里好像在鼓捣着什么,陆宗停走近了一些,发现他怀里抱着的是他的作战服,手里拿着针线,缓慢而细致地在缝补着什么。
陆宗停愣在原地,思绪一阵恍惚,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他跟着陈泊秋训练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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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宗停训练从来都是付出跟实战一样百分百的力量,损耗的不只是他自己的精力,还有他的衣服和鞋子。
有几套训练服,他穿着特别舒服,不管是打架睡觉还是赖着陈泊秋遛弯,他都非常爱穿,穿破了也不愿意换。
因为资源匮乏,同样布料的服装并不一定能再次生产出来,有一套确实没办法再穿的时候。他很矫情地抱着陈泊秋嗷嗷大哭。
陈泊秋哄人是很机械的,陆宗停觉得自己没有得到应有的安慰,脾气更大了,气得不想搭理陈泊秋。
“缝起来好不好?”陈泊秋摸摸他毛刺刺的后脑勺。
“你又不会缝!”陆宗停气鼓鼓地道。
其实他就是纯耍赖,要跟泊秋哥哥贴贴抱抱,没想到陈泊秋因为这个去学了针线活。
他眼睛不好,缝补对他来说并不容易,第一次学的时候苍白晶莹的指尖被戳出一个又一个小血点,后来就算手上动作熟练了,眼睛也看得吃力生疼,有时候疼得牵连到脑神经,晕眩强烈,缝完就吐。
陆宗停一开始并不知道,拿到缝补好的衣服就开心得要在地上打滚,陈泊秋脸白得像纸,但很温和地看着他闹腾,实在撑不住了才去洗手间吐了。
林止聿气得揪他耳朵,他才知道陈泊秋是活活累的,又开始哭天喊地,说不要泊秋哥哥缝了。
陈泊秋抱着他,对于好不容易哄好的小狗又被林止聿弄哭这件事情有点茫然,但并没有不耐烦,只是问陆宗停,是不是缝得不好。
陆宗停拼命摇头,抱着他抽抽,说心疼他,还伸手摸了摸他的眼睛。
陈泊秋把他的手握着,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哑着嗓子温和地说:“没关系,宗停喜欢就要缝的。”
陆宗停继续嚎叫,说以后让哥缝也不让你缝。
林止聿:???
后来这活儿还真就转到了林止聿手上,他其实懒得给陆宗停干这个活,但是他不干陈泊秋就得干,所以他只能骂骂咧咧地干了。
林止聿什么都想着陈泊秋,应该没想到最后自己会死在他手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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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宗停有些厌恶去回忆这些事情的自己,但更排斥现在的陈泊秋再为他做这种事情。
“别缝了,你在讨好谁?”
陈泊秋把手上那一针穿完,才有些迟钝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偏过头。
他依旧把护目镜和口罩戴得严严实实,护目镜下半张脸,还有毛衣遮掩不到的一小截脖颈,都是偏冷的苍白色,橘色的火光映着,也不见温暖起来半分。
陈泊秋听不清楚,犹豫片刻才哑声问:“什么?”
“我问你在讨好谁。”陆宗停加重语气,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道。
陈泊秋怔怔地坐在那里,像被一场看不见的大雪悄无声息地冻住了,过了很久都没有动一下,也没有说出来一句话。
“你聋了?”陆宗停皱眉。
陈泊秋这才有了点反应,他略微攥了攥手里的衣服,又开始了他自说自话的那一套:“没、破了……我补起来。”
“没必要白费力气,许慎他们已经给我拿了新的过来。”
“嗯,”陈泊秋点点头,又开口想说些什么,“我……”
“我没跟你说过吧?”陆宗停每次看着陈泊秋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就克制不住地要说难听话去刺激他,“其实你缝的真的很烂,跟哥比不了。”
“我……知道……”陈泊秋低喃着,手指轻轻颤抖起来,无意识地在衣料上轻轻摩挲着,“你还要吗?”
“不要了。”
陈泊秋微侧着左耳,将陆宗停的回答听清楚了些,就轻轻地将衣服揽进怀里,微阖着眼悄无声息地捱过里面一阵又一阵疼痛,护目镜下的额发和睫毛都被冷汗打湿,他低声呛咳着,一动也不动。
独自孕育胎儿对灰狼来说是很困难的,小柠檬不舒服,就总在里头打滚折腾,疼得他晕眩发冷,但用另一个爸爸的衣服裹住它的时候,它会安静很多。
是一个很聪明也很乖的孩子。
陈泊秋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又像刚刚没发生这一出对话似的,没头没脑地问他:“疼吗?伤口。”
“让你失望了,没感染。”
“疼吗?”陈泊秋仿佛没听到他阴阳怪气的措辞,又问了一遍疼不疼。
陆宗停别过脸:“跟你没关系。”
“疼吧……你睡不好,”陈泊秋自问自答地道,“我帮你重新处理,好吗?”
“不用!”陆宗停眼眸闪烁几下,急躁起来,“你要是真想讨好我,麻烦在正确的地方使劲儿,你今天做的都什么破事?你信佛吗那么久不开枪?沈栋他们来得慢,你不担心不怀疑,不知道再联系吗?也不和我说一声?我们回来到现在这么长时间你人又跑到哪里去了,通讯也不接?”
陆宗停质问了这么一大堆,等着陈泊秋给他一个合理解释,等了半天这个人都一副心不在焉在发呆的样子,最后也只是哑声说出一句:“是我不好。”
“……你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
陈泊秋怔怔地看着他,摇头,忽然将怀里陆宗停的衣服揽得紧了些,然后抬手擦了擦下颌的汗。
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没办法告诉陆宗停,是因为小柠檬太疼了,他不敢乱动。开了第一枪之后多维仪就被后坐力震飞了,小柠檬也吓得不轻,疼得厉害,他没有办法去捡。
陆宗停气笑了:“装聋作哑破罐破摔是吗?”
陈泊秋竭力想了想,发现还是有自己可以回答的问题,就解释道:“有伤,好了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