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泊(10)
陈泊秋神情黯淡地摇头。
“变种疫苗也没有新的品种出来?”
“有,新增了十六种。”
“包括你上个月跟我说的那十种?”
陈泊秋摇头:“新增的。”
“……”陆宗停诧异地嚼着牛肉,“这玩意儿现在做出来都不用动脑子了?这么快,靠不靠谱的。”
陈泊秋知道陆宗停对疫苗制作的过程不会感兴趣,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简化地向他描述,就道:“做过实验的。”
“物种那么多,变种疫苗永远搞不完,”陆宗停嗦着面条道,“趁早把普适疫苗弄出来吧。”
“嗯,”陈泊秋应着,迟疑了片刻还是轻声解释,“我不是拖延,我可以……咳——”
他话没说完就又咳起来,他拿着勺子想再喝汤,陆宗停露出一副倒胃口的表情,就把勺子放下,起身进了洗手间。
陆宗停继续吃自己的面。
陈泊秋再出来时像是洗过脸了,眉眼湿漉漉的,额发也凝了些水珠,看到陆宗停吃完了,他就把自己的面盖了起来。
陆宗停脸色比刚才难看很多,双手环胸拧着眉毛看他:“干嘛不吃了?”
陈泊秋带着点困惑哑声道:“不是……吃完了吗,你。”
“我吃完关你什么事?你吃你的啊。”陆宗停语气烦躁起来。
陈泊秋杵在那儿跟个木头似的,依旧是没明白过来。他以为陆宗停就只是让自己陪他吃个饭,他都吃完了,他还吃什么呢?
他也吃不下,面条和牛肉,哪怕已经炖软烂了,对他来说依旧很难吞咽下去,他通常都是吃一些糊状流食,或者往脖环上相应的血管里注射营养液。
陆宗停死死盯着他,从他湿润的眉眼到沾水的额发,从苍白的下颌到颈间的脖环,再到黑色衬衣勾勒出来的柔美清瘦的手臂和腰身。
他感觉自己的呼吸粗重急促起来,捏了捏眉心忍耐了一会儿发现没用,猛地推开椅子起身,到茶几底下暴躁地翻找东西。
“找什么?”陈泊秋问了几次,陆宗停不回答,他怕他动作没轻没重弄伤自己,伸手勉力按住他,“宗停,找什么?我帮你。”
然而一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陈泊秋就好像明白了什么,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陆宗停就大力挣开他:“别他吗碰我!”
陈泊秋被他推倒在地,眼镜也撞掉了,虽然看不清楚,却依稀辨出陆宗停找到了他想要的那个针剂状的东西,并且想要把它打进自己身体里。
人类成为变种之后,会获得很多动物习性,包括比人类要强烈、频繁且更难以控制的faqing期。变种人大多是军人,faqing期对他们的不良影响可想而知,如果没有配偶安抚,可能要折腾上十天半个月,所以十字灯塔相应推出了针对faqing期的抑制剂。因为抑制剂有麻痹作用,对人体有一定的伤害,一般来说用过抑制剂之后要静休三天左右,否则可能有产生癫痫、抽搐甚至猝死的危险。
陆宗停明天要出任务,这时候肯定是不能打的。
“宗停,别打这个,你要出任务……副作用很危险……”陈泊秋试图劝说陆宗停,却发现自己声音嘶哑语不成句,这种状态下的陆宗停根本听不进半个字。
陈泊秋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往陆宗停胳膊上撞,直接把针剂撞飞了,还压着陆宗停不让他去捡。
“陈泊秋!!”陆宗停双目赤红,咬牙切齿地揪住陈泊秋的衣襟,“你是不是有病?!”
“副作用,很危险,”呼吸困难对陈泊秋来说是常事,陆宗停的动作虽然跟掐着他的脖子差不多,他还是能勉强把话说完,“你、不怕脏,我……”
“谁他吗想碰你!”陆宗停恼羞成怒。他自己捱了差不多十天,那种火烧火燎的欲望好几次快把他的理智焚成灰烬,他都咬牙熬过来了,要不是陈泊秋在他眼前瞎晃,明知道他热得要死还把他冰冰凉凉的身体贴过来,又怎么会搞成这样,“烦死了,我真的烦死了!谁想这样!”
陈泊秋护住他的脑袋,生怕他没轻没重磕到茶几上弄得头破血流。
他拥着陆宗停,像以前哄做了噩梦的小狗狗睡觉一样,轻轻抚拍着摇晃着,动作温柔,语调却笨拙生硬:“我知道,宗停,别怪自己,这不是你能控制的……呃——”
陆宗停忽然捏住他的手腕,然后翻身把他压到身下,呼吸灼热而粗重。橄榄绿色的眼睛里有火苗反复跳动着,最终演变成火山喷发之势,将他剩余的理智全部淹没在滚烫的岩浆之下。
“可以,对吧。”陆宗停声音嘶哑,一字一顿地问他。
“可以。”陈泊秋的眼睛很温柔,哪怕是失明的右眼,没有焦距,没有光点,在看着陆宗停的时候,都是很温柔的。
只要是陆宗停,他从来都可以的。
他没有拒绝过他。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总是要生他的气。
明明他说什么,他从来都说可以的。
在他被人唾骂厌恶,流着一身肮脏血液时,给他戴上眼镜,抱着他说会保护他的小男孩,他始终都视若珍宝。
他怎么就,那样恨他了呢。
—
抑制剂的研发,并不只是为了变种军里的单身汉们。更因为是faqing期的攻方通常都是没有理智地宣泄欲望,宣泄完了还容易断片。他们也不忍心让自己的配偶去承受那种几乎与爱无关,只是动物本能的,暴风骤雨一般的xing爱。
在坚硬的地面上,撕碎对方的衣服,通过体力压制让对方连挣扎反抗都困难,然后粗暴地进入那干涩脆弱之处,反复碾磨,直到血液让那里变得柔润。
很多人都承受不了这样的痛苦,会叫痛,会哭喊,甚至逃跑。
陆宗停的配偶算是例外,他是一个说话很少,声音很轻的人。如果他会哭会闹,或许能唤回一点陆宗停的理智。
但他不会。
他昏过去又醒来很多次,却没有阻止甚至责怪过陆宗停半句,只是在还有力气的时候,轻轻地去擦陆宗停眼睛里的汗。
“还难受吗?”
“好点了吗?”
很多时候,这么短短的几个字他都来不及说完,下一轮的宣泄又会开始。
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
陆宗停醒来的时候,室内一片漆黑,分辨不出时间。他心里咯噔一下,想坐起来,浑身却跟散了架一样,肩膀被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按住了。
“宗停,没事的。”是陈泊秋的声音,又像之前一样难听,甚至更甚。
“……怎么回事?”陆宗停说完话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好不到哪里去。
“喝点水。”陈泊秋把他稍微扶起来一些,喂他喝了半杯热水。
陆宗停嗓子清了些,又问:“怎么回事?”
“发作很久了吧,你都忍着,”旁边传来水声,陈泊秋似乎在水盆里洗毛巾,他说话的声音还没有洗毛巾的声音大,“这样爆发过后,对身体反噬伤害很大,下次不能这样。”
“……”陆宗停不知道说什么,这也太丢人了。他faqing期到了把人睡了,自己瘫了,这算什么事儿??
温热的毛巾贴到额头上来,陆宗停烦躁地推开:“我不要这个。”
毛巾掉地上去了,陈泊秋弯下腰去捡,可能是太黑了,半天都没有摸到。
“有什么药用没?事情一堆,我就这么瘫着?”陆宗停听不到回应,语气焦躁起来,“别捡毛巾了,你会不会分轻重缓急?”
“……嗯、嗯,”陈泊秋声音嘶哑,应得迟钝,毛巾似乎也没有找到,“现在是上午十点,会议已经结束,我听了,没有要紧的事……”
“你知道什么要紧什么不要紧?”陆宗停不耐烦地打断他。
“我录下来了,听吗?”
“听个屁,我要去沈栋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