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卿 上(376)
看着飞速离体的血精,谢挚恍然记起了古籍中的记载。
前面并不是什么天穹,而是……
她急转身,对小毛驴大喊:“趴下!”
“什么?……”
小毛驴还在莫名其妙,但身体却很听谢挚的命令,下意识地俯下去——
下一刻,一艘极为庞大的飞舟便从眼前的天穹中凭空驶出,舟底如同鲸鱼的肚腹,紧擦着小毛驴的头顶,无声无息地缓缓滑过。
“啊……!”
察觉到头顶的寒意,小毛驴被骇得肝胆俱裂,瘫软着身体,四条腿一齐软下去。
若是它方才没有听谢挚的话,或者稍稍犹豫一瞬,被这忽然驶出的遮天巨舟只消轻轻一擦,它今天也必得小命不保!
前面是星星海!
星星海会与五州竞争,抢夺五州的资源,五州的灵气早在万年前便在不断流入其中,至今仍未停止。
狐族擅幻术,他们用幻术将星星海伪装成了天穹,而方才驶出的,正是一艘狐族的巨舟。
这巨舟极大,如一座山峰正在头顶悬浮,仅仅只是露出一个船头便已经遮天蔽日,通体银白晶莹,遍饰精美纹路,间有冰蓝宝石闪烁,无比华贵美丽。
巨舟在谢挚等人头顶停下,投下无边的阴影,犹如黑夜忽然降临。
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一道平静的动听女音,竟仿佛是直接从谢挚的识海中响起,带着一股莫大的威严:
“将她们带上来。”
“是!”
狐族使者终于舍得从她的隐形法宝里现身,翘着尾巴跃下飞舟,一边瞧谢挚一边冷哼。
但她对阿狸却很恭敬,将女孩小心地扶下驴背,方柔声道:“殿下,请跟我来。”
她往上方的飞舟一指,便缓缓浮现一道水晶般的剔透阶梯,四周笼着茫茫雾气,似是冰与云砌成堆就一般,尽头消失在云雾里。
这阶梯不像是通往飞舟,倒更像是什么天梯。
“这……连我也要上吗?我恐高呀……!”
小毛驴使劲抻长脖子,试图望到阶梯的尽头,却怎么也看不到,当下腿肚子便已在打颤,缩着脑袋开始打退堂鼓。
“你自然也要上。”
谢挚解下一块布条,蒙在小毛驴眼睛上,让它挨着自己的身体:“这样就好。”
这是她自中州农人学到的窍门,驴性直倔,好尥蹶子,但只要蒙上眼睛,却会老实很多。
“……微姐姐!”
狐族使者要护着阿狸上梯,阿狸却不肯,使劲挣脱了她的手,跑回谢挚身边,要和她呆在一起。
“我想……跟你一起去。”
女孩拉住谢挚,蓝眸似一汪柔软的水晶,恳求地说。
这孩子很依赖人,如今没有眼睛婆婆在旁,便只能攀住谢挚,谢挚也愿在相处的短暂时间里尽可能地多宠宠她。
她揉揉阿狸发丝,将女孩抱起来:“好。”
“你……!谢挚!你会后悔的!”
狐族使者气得半死,鼓着脸拂袖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阶梯上的云雾里。
这样,谢挚便是一手抱着阿狸,一手牵着小毛驴,一步一步慢慢地往阶梯上攀登。
这阶梯不宽,正好能容她们二人一驴通过,而且长得似乎没有尽头,还十分奇异,谢挚刚登上几步,应该离地面一丈也没有时,周围便骤然寒冷下去。
不应该是这样……
谢挚察觉到不对劲,转头往身后看了一眼,发现自己正立在茫茫云海之中。
而下方的阶梯,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但上方的台阶,却还好好地存在着。
她又往上登了一步,留心注意脚下,在她脚尖刚离开阶面的刹那,那一阶阶梯便忽然消散在空气里。
这是一条只能上不能下的天梯。
阿狸也转头来要看发生了什么,又被谢挚捂住眼睛,温柔道:“没什么,我们继续走吧。”
她解开衣襟盖在女孩身上,将阿狸完全拥在怀里,想以此遮挡阿狸的视线。
大板牙蒙着眼睛只顾走,对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感到谢挚停下脚步还颇为诧异:“走呀,怎么忽然停下了?”
说着精神一振,试探道:“要不,不上了,咱们下去?”
“多嘴。你只管走你的路。”谢挚轻轻一弹毛驴脑袋。
还好她提前捂住了小毛驴的眼睛,要不然,若是走到半路,它往下一看,发现此等异状,还不知道该怎样惊慌失措……
想到这里,谢挚不由得心生庆幸。
她怀里的阿狸果然再也没了往下面看的心思,悄悄红了脸颊,抓着女人的衣服,心脏怦怦跳,不知道自己该将手放在哪里。
微姐姐身上可真好闻……是天生便这样香吗?
她之前、她之前还从未离微姐姐这样近。
再往前走,阶梯骤然宽敞,云雾也随之猛地一浓,翻滚着在阶梯上奔涌。
谢挚眼前也被云雾所阻,即便动用大观照瞳术,竟也仍是一片模糊。
她下意识抱紧了怀中的阿狸,往身侧的小毛驴身上摸去,想确认它有没有牢牢跟上自己——
谢挚的心一沉。
小毛驴不见了。
它走失在了这片云海阶梯里。
在她不知不觉之中。
谢挚心头突突急跳——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为什么她竟毫无察觉……?是在这云海涌入的瞬间?还是在更早之前?
明明,明明就在前一刻,小毛驴还好好地跟在她身边……
这是狐族给她的下马威吗?
催动眼睛婆婆佩在小毛驴耳朵上的随身法宝,谢挚又能隐约感觉到,小毛驴就在她附近,并没有走远,生命体征也无异常。
谢挚这才心下稍安。
这就说明,小毛驴并没有生命危险,至少目前,还是安全的……
“微姐姐,你怎么啦?”女孩在她胸前问,“你心跳好快……”
“没事……”
她隔着衣服摸了摸阿狸的头,声音仍旧柔和,只是神色早已冷了下去。
“微姐姐只是……有点怕高。”
望着前方的云雾,她低声道。
她已经隐约地明白过来,登上飞舟,与这怪象频出的云海阶梯,本身就是一项狐族对她的考验。
或者说,为难。
谢挚将怀中的女孩抱得更紧了一些。
小毛驴已经走丢了,阿狸,绝对不能再在她眼皮子底下失踪。
接下来的路程,谢挚将道宫宇宙运转到了极致,小莲花在识海中捧着光球正色端坐,指尖更是随时都能涌出灭绝气。
她面上看上去依然如常,但其实暗地里已经拿出了战斗的状态,警惕地扫视过面前的每一寸空间,预备随时都可能出现的意外与不测。
但奇怪的是,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发生过异常。
又走了大半个时辰,直到谢挚已经习惯了眼前无边无际的乳白云雾,怀中的阿狸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才忽然又有异变——
在那深深的云海中,似有女人光洁的皮肤一闪而过。
但这里怎么会有什么女人?
谢挚疑心是自己看错,或者是处于长期的白色环境之中,以致心神有些恍惚,朝那个地方凝神又望了一眼。
一个女人倏然从那片洁白的云朵中含笑走出。
她生得极为美丽,红唇雪肤,腰纤腿长,肌骨比冰雪更加莹洁。
偏偏身无寸缕,大胆袒露着美好的身体,只有几抹薄薄的云雾被她围在胸前腰间,但这也遮挡不了多少,只能让她窈窕的曲线更加若隐若现,倒仿佛比完全赤裸更加勾人,更加动人心弦。
“来呀,小挚。”
女人朝谢挚笑盈盈地招手,语气亲昵,好像跟谢挚十分熟悉。
“来呀……来呀……来呀……”
她的声音甜如蜂蜜,如在对爱人窃窃低语,回荡在云海阶梯之上,尾音化成细小的钩子,融在云与风里,让人身上与心间都开始发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