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卿 上(225)
“我也不知道……”
那无穷无尽的虚空当中,似乎没有声音,没有光线,也没有时间和空间之分,因此才会出现这种怪事。
谢挚正待对她说出自己的猜测,便听得天空中雷鸣阵阵,是吕射月踩着惊芒剑俯冲而下,雷击木神剑一经动用,便引动万里雷光。
“小挚!”
吕射月将惊芒剑重新收好,奔过来拉住谢挚的手腕,“我方才分明同你一起跃入虚空裂隙当中,但不知为何,一不留神,你却便不见了!我唤你却发不出半点声响……你去了哪里?”
吕射月遇到的情况跟谢挚一模一样,她也不明白这虚空当中到底有何奥妙。
不多时,其余人也前后不一地到达了神墓——
鹦鹉器灵化作七彩神鸟,载着宋念瓷和谢灼缓缓落地;姜契展开一张古朴神秘的残破画卷,踩着它轻盈落下;食月犬载着小主人,也从容不迫地踏空降落。
只有王昶脸色颇差,衣襟上还沾着血迹。
他的银鹿在虚空当中受到了奇异的攻击,似乎只是一道光刃,又好像只是一团清气,在虚空中无法视物,也没有声音,他的银鹿就这样被无声无息地斩去了头颅。
那银鹿乃是半血神兽,即便他是王家最受疼爱的子孙,也不能不感到心痛。
接下来也有人如银鹿一般,在虚空遭遇了莫名攻击,有的被齐刷刷地斩断了手臂,在虚空当中没有知觉,完全没有察觉到,此刻正在冷汗淋漓。
甚至还有人掉落下来时,便只剩下一具流着血的无头尸体——他的头颅也在虚空中被斩落了。
看到这样的惨状,一时之间,众人的心都沉了下去,气氛有些凝固沉重。
这才只是刚刚到达神墓而已,居然只是在路途当中,就有数人莫名其妙地亡身丧命,而他们甚至连什么是罪魁祸首也不知道。
他们这些人,在中州时都是骄傲的天之骄子,在这里居然死去得如蓬草一般!
“这种攻击好像只是随机抽取,没有规律,遇见便是自己倒霉么?”
谢挚上前去察看了一番那几具无头尸体,发现其中几个人脖颈上的血液都早已凝固了,尸体上浮现尸斑,好像已经死去了很久;但有几具却非常新鲜,肢体柔软,血还在不停地淌。
……他们在虚空中漂浮的时间,似乎都不一样。
谢挚叹了口气,将这七八个年轻男女的尸体收到小鼎当中,计划将他们带出神墓之后,再交还给各自的亲长安葬。
“七日。”
看出众人的恐惧低落,姜契便走上前,朗声鼓舞士气:
“打开虚空裂隙有时间限制,我们只需要在这里待上七日,就能回去了!”
她目光镇定地巡视一圈,“各位都是中州最出色的少年天骄,难不成,连这点时日也呆不下去吗?倘若畏惧,便不该来!”
被皇女言语所激,其余人都慢慢振作起来。
“三殿下说的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危机之中得至宝,生死之下觅机缘!”
“气运也是修士们实力的一部分,这些人不幸死去,固然可怜,但也是没有法子!”
冷静下来之后,众人这才有空举目四望,观察神墓当中的地形景观——
只见此处芳草依依,碧绿晶莹,乃是一片平坦的山地,不远处有两座奇形怪状的山峰,极高极窄,两峰并立,正如两个细长的兔耳朵一般;似乎离这里近在咫尺,但仔细一看,又好像远在天边,此生也不能近前。
血红的天空中飘着数条石绿色的流云,无日无星,不断旋舞,若是抬头凝望,不一会儿便会头晕目眩。
一阵微风拂过,草木轻轻摇颤,谢挚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这里分明看起来祥和美丽,好似花园,但却处处透露着一股说不上来的诡异,让她心中极为不安。
谢挚不喜欢这里的气息,站在原地皱眉不动,已经将万法剑竹牢牢地握在了手中,绷紧身体,蓄势待发。
若不是七天之后虚空裂隙才能再次打开,她此刻一定便要离开神墓,但众人却似乎被吸引了一般,颇为惊奇喜爱。
“这就是神墓么?但这里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墓地……”
谢灼好奇地拉着宋念瓷上前,蹲下身子抚摸细绒似的莹绿草地,谢挚正要叫她不要乱动,她便惊喜地叫了一声:
“啊!师姐!这里有一株仙药!”
仙药虽然比不得圣药珍贵,但也极为珍稀少见,是难得一见的宝药仙珍!
一团赤红的光团当即浮起来就要逃走,又被谢灼赶忙抓在手中,红光散去,露出了底下玛瑙似的莹润花叶。
“师姐,你看呀!是凰血兰!”她激动地低叫。
凰血兰是仙药中最珍贵的种类之一,传说只有在真凰宝血洒落浸透过的土地上,种种机缘巧合的加持之下才能生长出这么一株。
其余人见谢灼随手一挖居然就得到了一株仙药,不由得也热血沸腾,躬身挖土——
即便他们得不到仙药,但这浸染了凰血的土壤同样也是宝物!
很快,便也有兴奋的声音响了起来:
“啊……我这里也有仙药!是一株九须金姜,一点不比凰血兰差!”
“我挖到了一堆蓝翎孔雀的神卵!”
“这土底下还有千年未出世的至纯仙金!”
不一会儿,已有数人得到了无上至宝!
吕射月见状也试图奔去一同挖宝,又被谢挚拉住。
“射月,你不要去……好么?”谢挚朝她摇头,近乎恳求。
她有很不好的预感,因此不愿参与。
谁料那向来爽朗的小剑仙头一次对她冷了脸,甩开谢挚的手,沉声道:“怎么,小挚?你在我天衍宗得到那么多宝物,如今却想拦着我夺机缘不成么?”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加入状若疯狂的人群当中。
谢挚被她甩开,不由得一愣,紧接着在胸腔中涌出一股猛烈的怒火,咬着牙攥紧了拳头。
吕射月以为她是谁,竟敢这样对她说话!
这怒意来势汹汹,几乎将她的理智焚烧殆尽,在她的神经里突突跳动,叫嚣着要砍下吕射月的头颅,让她尝尝得罪自己是什么下场。
“小挚?”
万法剑竹在她手中挣扎着大叫出声:“哎哟,哎哟,哎哟哟……你干什么呢!忽然把我捏得这么紧,我的腰要断了!”
被万法剑竹这样一吵闹,如同兜头浇下一盆冰水一般,谢挚猛地清醒了过来,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
“哈啊……哈……我方才……这是怎么了……”
口中尝到了一点血腥味,是她方才不知不觉中将自己的嘴唇咬破了。
眼前一阵阵晕眩,谢挚终于回过神来,浑身发抖,腹中反胃,几乎握不住手中的竹剑。
……她方才,在想什么?
她刚刚居然在想砍下自己朋友的头颅——就因为她对自己出言不逊!
她怎么会这样想呢!?难道她也变成恶人了吗?……
正在谢挚内心震荡,愧疚自责之时,眼前疯狂刨土的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声呐喊:
“该死!你竟敢抢我的宝物!”
鲜血如泉水一般喷涌而出,一颗圆圆的头颅骨碌碌地滚落在地,面容上永久地凝固着前一刻兴奋激动的神情。
那大喊的人还保持着挥刀劈砍的姿势,被喷涌出来的鲜血浇了满身满脸,几乎已经成为了一个血淋淋的红人,却若无所觉,合上刀继续疯狂挖土。
他周围的人也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对他忽然暴起伤人的举动没有任何反应,甚至好像也恨不得拔刀劈死身旁众人一般。
“啊……他……”
谢挚脸色惨白,颤着嘴唇低低地叫了一声。
她认得方才那个杀人的少年,他是天衍宗的弟子,平日里性子阳光又活泼。
被他砍下头颅死去的人,正是他的亲生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