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卿 上(304)
“信不信由你!反正就是……就是有!”
小毛驴以为她在质疑自己说话的真假,当即犯起了牛劲,一时也不怕谢挚了,梗着脖子说。
“我信的。”
倘若它说了假话,听心术早就发出警示了。谢挚安抚道:“继续讲吧。”
“按你这么说,老奶奶应当是你修行的老师了。你修了多长时间修到髓树境?最后又是怎么离开赤森林的?”见小毛驴神色稍缓,不再激动,她又问。
“大概四五百年吧……我也忘了。至于离开赤森林,自然便是我用奶奶教我的术法跑的了。”
四五百年么?那这天赋,即便在人族当中,也算不错了。
没想到,一头驴子在开化灵智之后也能有这样的修为,谢挚暗暗地想。
“当时,奶奶问我愿修什么,同我讲解了许多,我一个也听不懂,只想着自己曾被水追着跑,差点淹死,便下决心,要做天底下跑得最快最快的一匹毛驴。”
在回忆这部分经历时,小毛驴的神情和语气都柔软了下来,连眼睛也仿佛在闪着光。
“我将这个愿望告诉奶奶,奶奶听到之后,只是一笑,说‘好志向,我可助你一臂之力’,便授与我术法,叫我修炼。”
“这术法,似乎与空间有关,只要我修至大成,能让我自由穿梭于天地之间。世界在我看来不再是之前的模样,而是无穷的点。我可以由这一点——”
小毛驴举起一只前蹄,在面前比划了一下:“直接跃到这一点去,省去许多时间与精力。而你们常人不能,还要走许多旁路,所以我才有惊人的极速,也可以越过一切屏障防护。”
“当初,我就是这样离开赤森林,来到中州和北海的。”它老实交待道。
“我先在中州游荡了几十年,中州很大,也很美,只是常常有人想把我捉去拉磨,我不高兴这样。十几年前,听说北海地广人稀,成百上千里也不见一个人影,我就又离开中州,来北海了。”
这一待,便是十几年。
直到今天,它正四处游荡着,忽然在暗处看见了神禽灵兽比赛展示,觉得好玩,便悄悄观看;
这时,它见到谢挚取出了一株散发霞光瑞彩的仙药茶树,对这不知多久没吃过好东西的毛驴来说,真是令人馋涎欲滴的珍馐美馔。
它忍受不住诱惑,终于在谢挚将茶树交给黑马时猛地跳将出来,像风一样卷走了茶树,消失在原地。
等它再现身时,便已在两万八千里之外了。若非谢挚以精神力扫视方圆三万里,绝不能找到它的一根毫毛。
第182章 收服
“原来是这样……”
听完了小毛驴的讲述,谢挚垂眸不语,只是沉思。
东夷……
长在水里的赤森林……
一匹普通的拉货毛驴,竟有如此奇遇,由祸得福,被大能点化教导,成长得比宝血种还强大。
她之前以为,只有灵兽才能修行的。
谢挚虽然心性澄透,想法常*常异于常人,但她毕竟生活在尘世,难免仍受世人观念影响,不自觉之中也有些重视血脉;
如她方才初见小毛驴模样,便心中颇为诧异,下意识以为是什么珍稀灵兽伪装假扮——她不觉得,一匹驴子也能踏入修行之路。
如此看来,倒是她以前想得太狭隘了……谢挚默默地想。
或许,今后有一天,会没有灵兽,只有凡兽的……
到那时,像小毛驴这样能修行的个体,必然也只是少数,会跃居高位的。
小毛驴先耐不住,试探着问:“禀上仙,小驴我的经历已经全向您讲完了,您看,不如就这样将我放了吧!——我既没志向,更无本领,唯一的长处就是跑得快,对您可没有半点威胁!”
“威胁自然是没有……”
谢挚回过神来,弯眼笑道:“但却有用处。”
用处还很大呢。
何必再找什么坐骑——最合适的坐骑,这不是正在眼前吗?
她手指一动,无形的精神力丝线便如灵蛇一般飞舞起来,轻轻地点上小毛驴的额头,散发出淡蓝光辉:“我的位置,现已传入你识海之中了。”
“限你一刻钟之内,来我这里。”谢挚笑着命令。
“要……要我来做什么呐?”小毛驴胆战心惊地问。
“多嘴。你只管来,又何必问。”
想了想,谢挚又提醒它,“对了,记得带上茶树。”
那茶树被驴子啃掉了不少叶片,但还有一大半是好的,她想将剩下的部分交给黑马。
小毛驴“咕咚”一声重重地咽了口口水,眼睛在周围乱瞧,又是害怕又是慌乱。
它有点拿不准主意,不知道自己是去还是不去——谢挚这是要把它骗过去杀吗?
“……唉!”
举棋不定的毛驴叹了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咬咬牙,身形消失在原地。
“我来了!”
赌一把!
离这么远,谢挚一样能杀它,去她面前,又能怎样!
倒还不如听她的话,按她意思办,那样说不定还能有条活路!
“一,二,三……”
谢挚一面在心中默默地数数,一面轻抚马颈让它停下,“在这里停下吧。”
黑马十分忠诚,闻言便缓缓放慢速度,停下来歪头看谢挚,黑亮的大眼睛里满是困惑不解。
——怎么不跑了?我们不追那抢树贼了吗?
谢挚明白它的疑问,低下身子笑着安抚黑马:“别急……等一会儿就知道了。”
她抬起头来,神情淡然地注视着前方的茫茫原野,心中的数数仍然没有停止。
“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
在她数到“二十八”时,面前的空气微微扭动,猛地跳出来一匹呼哧喘气的小毛驴来,大叫道:“我来了!”
两万八千里,用了二十八息。
谢挚终于微笑起来,神情满意。
一息千里。
这小毛驴的速度,比任何一种神禽灵兽都更快百倍不止。
黑马被这莫名其妙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毛驴吓了一大跳,受惊不已,前蹄高高扬起。
它认出了小毛驴,一下子变得怒气冲冲,呼吸粗重,不断用前腿刨地,但还是克制着自己不冲上前去将抢树贼踩碎,回头来看谢挚神色,要等她的指示命令。
“好马儿,别生气……”
谢挚摸了摸黑马脖颈,翻身跃下,朝小毛驴走过去,“我这就叫它给你赔罪,好不好?”
她走到毛驴面前,毛驴一副蔫头耷脑之相,连看都不敢看她,飞快地瞧一眼她,又很快埋下头去。
“给……”
女人身上的清淡香气接近了它,驴子颤颤巍巍地取出来茶树,垂着头哼哼着说:“你的茶树……还你了……”声音比蚊子还细。
谢挚接过茶树来看了看,不禁失笑。
这毛驴嘴巴刁得很,啃茶叶专挑最嫩的叶片吃,将茶树最顶上啃秃了一片;别的地方,倒是还好好地幸存着。
“你去给我的马儿赔礼道歉,好好认罪。”她敲了敲小毛驴的脑袋。
“哎,哎,好好……”
小毛驴这时候老实得不得了,连连答应,小碎步跑着到黑马面前,将头深深低下去:“抢你的茶树,真是对不起!我错了!求你原谅我吧!”
黑马将头扭到了另一边去,不看小毛驴,来表示自己绝不接受它的道歉。
这可怎么办?人家连理都不愿意理它呀!
小毛驴没办法了,转过头来用眼神来朝谢挚求救。
“看我做什么?”
谢挚明白,它是想求自己向黑马说说情,但她不为所动,仍然站在原地,含笑道:“你既做了错事,便好好认错改过;但原不原谅你,那是别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