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卿 上(252)
现在涅槃种只是吸收了圣花花蜜中蕴含的一丝太一神血而已,便可以让太一神在金字经文中凝结出形体;谢挚相信,只要能找到诛天魔莲的莲花,便也一定能为太一神再塑肉身!
太一按住了女孩着急翻寻的手,温柔而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她点了点谢挚的心口,“涅槃种在你的心脏里,它与你共命同生,倘若我要复生,会要了你的命的。”
“……”
谢挚呆住了。
她鼓起勇气,正待要对太一说“就算是死我也不怕”时,又被女人轻轻地点在了唇上,用目光示意她不要说出口。
神祇仍然温柔,但却郑重而又严肃。
“万年前,我便不愿为几支神圣种族的利益,倾轧其他生灵的性命;万年后,我也仍然不愿为自己复生,便要一个无辜的孩童去死。你明白我的心吗,小挚?”
“小白象还是不懂我……她不知道,我不愿复活,而你们,也不要将希望都寄托于在我复活上面,觉得什么事情,只要有太一神重临,就可以解决了,这是不可能的,我也要笑话你们。”
她跟谢挚对视,轻轻抚摸女孩的脸庞,嗓音坚定。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万年前的风已经落幕,不能再掀起新的波澜,未来当是你们的。路,还是得靠你们自己走。记住了吗?”
“去吧,小挚。不要怕,也不要悔。”
姬太一的身体在谢挚眼前缓缓消散,化为无数金字。
“我将粉碎。”
含着笑,她轻声说。
谢挚遥遥地凝望着漂浮在虚空当中的圣花,数不尽的星辰正在闪烁。
她对着星空伸出手。
当年太一神自尽的时候,她看到的,也是同样的一片星空吗?
“待我成尘时,你将见我的微笑。”
第152章 心魔
神墓一行,进去百余人,出来十余人,只有昆仑卿谢挚独身逃出,用空间法器带出了十几个同伴,中州的少年天骄几乎全灭!
少年一代最为天资绝伦的修士们成凋零之势!
他们原本是中州的希望,未来也会担负起保卫家国的重任,成为中州的中流砥柱,但却这样轻而易举地折损在了虚空的一座神墓里!
这在中州的历史上,其惨烈血腥绝无仅有!
歧大都震动摇撼,长生世家啼血,人皇下罪己诏,对伤亡之人厚加抚恤,下令彻查!
“快!快!去红山书院!”
每天都有披挂黄金重甲的金吾卫骑着龙须金睛兽在歧都的大道上成队奔行,面色冷肃,长矛如林,闪烁着凛凛的寒光,令民众纷纷退避,自窗口掀开的细缝里投去畏惧而又好奇的探察目光。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开门!”
红山已到!
为首的卫士翻身跃下灵兽,将手里的长矛重重杵在地上,道宫之中脉种悬浮,其上流转着耀眼光华,声音如滚滚雷霆炸响。
“红山书院听旨,人皇陛下有令,捉拿瓷君子宋念瓷!”一块璀璨的纯金令牌在他面前浮起。
这个卫士的修为,至少也是脉种境!
金吾卫们气势汹汹,红山书院的门还尚未打开,一群雪白的大鹅却已发现了这群不速之客,从义河偷偷摸摸地接近了他们。
“哎哟!”
一个金吾卫痛呼了一声,那狡猾的肥鹅瞅准了他身上唯一没覆盖金甲的缝隙,将喙伸进去,狠狠地拧了他一口!
“它咬我!”
“快抓住它!哪来的这么一群鹅!??”
“啊,又跑掉了!”
金吾卫不敢杀这群疑似是红山书院养的大鹅,因此不敢下重手,只能弯腰抓捕,但这群摇摇晃晃的胖鹅无比敏捷狡诈,他们一时竟捉不到一只,反而又被啄咬了数口。
红山书院的大门忽然开启,脸色苍白的少女在门口站定,肩上蹲着一只满脸愁容的彩色鹦鹉,看着这场闹剧。
是瓷君子宋念瓷。
她还是那样,清瘦单薄,笼在蓝得近乎墨色的长袍里,腰身却端而笔直,像一杆抽出来的细竹,坚韧而又沉默。
“……不要怕,瓷儿,”孟颜深拍了拍宋念瓷的肩,心中虽有苦涩,但为使众人不要慌乱,却仍在温和地微笑,“夫子很快就会保你出来的。”
宋念瓷是中州少年天骄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在花粉的迷惑下,她制造了最大的伤亡,杀掉了一半的同伴,群情激愤的长生世家点名要审判她。
甚至谢挚也差点死在她手下,若不是彩笔帮助,谢挚绝不能逃出生天。
宋念瓷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不必如此,夫子。」
望向前方全副武装的金吾卫,她目光黯淡下去,「……我本来就是罪人,我该死。就算那不是出于我的本心,可那确实是我的手杀了朋友,这一点,并不能改变。」
孟颜深说不下去话了。
将万句开解劝慰的话咽下肚去,老人背过手,眼圈发红,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宋念瓷的性情,自己的这位学生固然是他的骄傲,可也是个固执非常的孩子。她认定的事情,别人劝解不了。
这个心结,算是解不开了。
谢灼还在抱着宋念瓷的手臂哭泣,摇头不许她走,狼狈无比,连声音都是哑的:“师姐,你别走师姐,求你别跟着他们走……”
她眼睛忽然一亮,像是落水之人抓住了什么稻草:“我去求我娘亲好不好?我娘亲会救你的!她是谢家家主,连人皇也要礼让三分……!”
「……不,」宋念瓷轻轻推开谢灼的手,却很坚决,“不用这样,师妹。”到底还是不能见心上人这样伤心哭泣的样子,态度软了一些,她又补充着在面前凝出一行字,「没事的,别担心。」
谢挚咬着嘴唇,在旁一声不响地看着她。
宋念瓷摘下无精打采的彩笔,将鹦鹉器灵塞到谢挚手里,「替我照看一下彩笔和谢师妹,她人是有些任性,可是并不坏……好么,小挚?」
谢挚眼眶一酸,“瓷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们的……”
做完这些事后,宋念瓷便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红山书院,任由金吾卫们给她贴上封锁修为的符纸,被押上车辇带走。
……瓷姐姐被带走了。
她会在大周专为修士打造的监牢里接受最严格的审问,说不定,还会受皮肉之苦。
谢挚脱力似的后退了一步,将正在默默垂泪的彩笔捧在手心,打起精神去拉谢灼的手,“别哭了……宋师姐会没事的……”
“别在这跟我假惺惺的!”
谢灼猛地甩开她的手,眼泪还挂在腮边,神色却痛楚又憎恶。
“我问你,你为什么不告诉大家你最后怎么逃出来的?是不敢吗,还是另有隐情?”
谢挚从神墓当中逃出来之后,第一个被盘问的就是她。
人们对她充满怀疑:为什么比她修为高的,家世好的,宝物多的人没能逃出来,她却能带人出来,甚至修为还有进步?
而且谢挚对自己在神墓中前半段的经历知无不言,但一说到跟三皇女姜契分别登上花山和镜山之后的事,就忽然缄口不言,任凭怎么问都绝不回答了。
她是怎么翻过花山,又在山后看到了什么,怎么得到圣花花蜜,这些事情,她都不愿吐露,哪怕威逼利诱也不开口。
监牢将谢挚羁押了一月有余,皇女苏醒之后,亲自向人皇上书,证明谢挚供词的正确无误;再加上九轮圣人、天衍宗宗主和渊止王联名作保,一起施压,人皇命谢挚立下大道誓言,说倘若自己有伤同伴分毫,便降为废人,这才被允许回到红山书院。
谢挚对自己的朋友们问心无愧,但此刻,面对着谢灼的诘问,她却不能回答,只得垂下头,默默地忍受谢灼的愤怒。
……她不能告诉大家,她遇到了殷商末君帝子铭,深入了殷墟当中,知道了当年姜周与真凰之间的秘辛,甚至还接受了饕餮的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