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兰玉树(65)
语气自然无比,还挽住了秦铮的胳膊,秦铮直接愣神,待那个搭讪的Alpha讪讪离开之后,才转头问林一航:“你刚说什么?”
林一航脸红起来:“你们Alpha,总是几句话就好像要打起来一样,我怕哥又……”
合着是怕他揍人?秦铮的心率又恢复正常了,转而调侃道:“那你瞎说,要是害得我找不到对象,你负责吗,林一航。”
林一航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耳朵也红得像是要滴血,秦铮揉了揉他的头发,心情愉悦地笑。
秦见山刚出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眉梢抖了抖,站在这俩孩子身后好一会儿,神色渐渐复杂起来,然后大声咳嗽,可惜他们还是没有注意到他。
“……”不得已,秦见山只能叫名字,“秦铮。”
林一航顿时一惊,松开了秦铮的胳膊,按耐住仿佛做了坏事的心虚,转头乖巧地笑,小声喊:“秦爷爷。”
秦铮也很心虚,但还是平静地打了声招呼,却收到秦见山警告的视线。目光转向林一航时,这位老人又变得和蔼起来,他走过去,脸上笑眯眯的站到中间,不动声色地将两个孩子分开,同林一航说起了话,询问近况。
渐渐落在他们后面,秦铮明白老头儿是要跟自己算账,也就一直默默地没说话。
等到吃过接风的午饭,回到家里,林一航被打发回了房间,秦见山才敛去一身和善,气势慑人地对秦铮说:“来书房,我们谈谈。”
秦铮一直都知道,自家老头儿只是表面宽容,实则是个非常严厉的人,他挨过无数的打,棍子都不知打坏了几根,从小到大,他会怕的人,只有秦见山一个。
在书房门口,秦铮本能地有些排斥,不太想进,但想起林一航先前说,家里还有红花油,又忍不住笑了笑。
这次再涂,就不会像上刑了吧?不过还是得让林一航涂才行。
第38章
书房的空调没开,热气裹挟着旧书的气味扑面而来,秦见山背手站在书桌后,背影稍稍伛偻,看上去已经远不如秦铮记忆中挺拔。
心里那点抵触倏然消散了,秦铮便走进去,站在书桌边,书桌上留着几张大字,通篇都是“静”,是他之前写了忘记收拾,这会儿瞧见,秦铮也觉得自己静了不少,决定不论要打要骂,都不与老爷子置气,于是乖觉地低下头等候秦见山发落。
“你还记不记得你答应我什么?”秦见山一边说,一边打开陈列柜,从架子上取下一把竹制戒尺,声音变得严厉,“跪下!”
秦铮僵硬片刻,没有说话,依言跪了,背依旧是挺拔的,凸出的肩胛骨看上去显得不驯,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秦见山转过来,视线落在他的发旋,目光似怒似悲,“我不在的这两个月,你打了多少架?你答应过我什么?”
秦铮想起,大约三个月前,他也是跪在这里,背上横亘着无数肿起的伤痕,咬着牙,不情不愿地保证过“不会再打了”。
那会儿是他把那个汽油味儿的Alpha牙打掉了,对方家长来索赔,被秦见山知道,连夜从外地赶回,一顿好打。
秦见山执教出身,也曾身居上位,自有一股儒雅而不怒自威的气度,面对学生和外人,他能说出一万种令人心悦诚服的君子道理,但面对秦铮,他只有一把戒尺。
也是自己屡教不改。
毕竟是向他保证过,不再打架的。
秦铮一开始就知道,秦见山在别的事情上都很明事理,如果是要过问他和林一航的事,不过也就说些AO大防、接人待物的道理,不会动用这把戒尺。但如果涉及到他在外与人争斗,到了拳脚相加的地步,他就一定会挨打。
秦见山很厌恶他对他人使用暴力,从小如此,至于原因,秦铮也不是特别清楚,只是从一些爱嚼舌头的亲戚那里得知,好像就是因为,秦见山一直对他父亲怀柔,才使父亲犯下大错……
秦铮一开始觉得不服,觉得是秦见山自己对子女的教育出了问题,没必要偿在他身上,所以越发叛逆。
予兮读家
初中的时候到达顶点,几乎成天在外面拉帮结派地惹事,然后回家挨打。初二时,老爷子打着打着就倒了,医生指着他鼻子骂他不肖,气出了老人的心脏病,他也非常后怕,就此偃旗息鼓,再很少和人动手,转而学习,这才有了现在常居年级前十的秦铮。
老爷子病愈后,也不再因为乱七八糟的小事就要和他动手了,一般都是长篇大论地讲道理,如同唐僧。
可能是不知不觉间,秦铮就已经长得很高,比秦见山还要高出一点,少年人的身形也比清癯的老人要壮实许多,老爷子已经打不动了。而秦铮也过了最叛逆的阶段,很多时候也会反思自己,更害怕自己再把爷爷气得病倒,所以爷俩之间的相处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剑拔弩张。
秦铮分化前后,秦见山已经变得非常慈和,总是笑眯眯的,会关心很多,啰嗦很多——
除非秦铮和人打架。
就像触到逆鳞,老爷子会怒极向他举起戒尺,直到他保证绝不再犯。
实际上,直到三个月前,秦铮才头一次这样保证,也是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不会再和人冲突到这个地步,解决事情的手段有一万种,不必非要诉诸暴力和人动手。
可惜遇见了林一航,还让林一航遭受了那些事。现在想起来,秦铮依旧是心头火起,打人固然不对,但他想为林一航出气,又或是出了自己积压在胸口的这些郁气,不然他夜里觉都睡不了。
他早有了挨打的觉悟,而且完全不悔,只愧对向秦见山的保证,所以秦见山要打,他没有一句话可说。
而秦见山挥戒尺,也同样没什么可说的,被桐油浸润得光泽的竹片破空发出轻鸣,清脆地落到秦铮背上,先是麻,再是有些发烫的疼。
打了十几下,秦铮额间见汗,固然秦见山下手重,但也是书房太热了,打人也费力气,秦铮不免担心老人身体,斟酌着开口:“您要不,开空调再打?”
“……”
秦见山眉梢抖了抖,冷哼一声,又一尺子落下去,神色却没先前那样气了,秦铮便佯装吃痛地吸了口凉气,没脸没皮道:“疼,知道错了,您要还气等会儿再打,我开空调?”
“谁准你站起来的,”秦见山都气笑了,“打不怕,怕热?跪好!”
秦铮又跪回去,说:“我是怕您吃不消,万一中暑,又倒了,还得我背去医院。”
戒尺没有再落下来,柜门吱呀轻响,椅子脚擦过木地板,空调嘀了一声,不多时,冷气徐徐吐了出来。
秦铮抬起头时,秦见山正在看他,老花镜后的目光似是审视,评判道:“你没知错。”
语气莫名有些悲苦,但在秦铮深想之前,尾音就消散在了空气里,转而觉得奇怪,因为一般而言,老爷子会打到他所认为的知错为止,但眼下,确实是停手了。
“说吧,为什么打架?”
秦铮便把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原原本本都说了,老爷子勃然大怒,把刚放回柜子里的戒尺又拿出来,狠狠抽了他好多下,“你就是这样照顾人的!?秦铮,你让我这老头脸往哪搁!我怎么跟我学生交代!我这么信任你!”
一顿好骂,唾沫星子快把秦铮淹了,完全没了为人师长的儒雅随和。秦铮也臊眉耷眼,毕竟,他也自问之前对林一航一点也不好。
“畜生……畜生!”秦见山血压上升,又怒声问,“你既然这么不喜欢航航,做什么要标记人家!?还是Alpha兽性犯了,是个Omega都行!?畜生!”
戒尺又落下来,这几下用了大力气,秦铮也觉得背上生痛,咬牙缓了缓,低声说:“没不喜欢了。”
“标记是因为情况紧急,您知道的,但我也有私心。”秦铮说,“我喜欢上林一航了。”
没想到头一个知道这件事儿的是家长,秦铮有点懊悔自己怎么就顺势说了出来,他本来想,来日方长,林一航会是第一个听到他告白的人,怎么就先讲给爷爷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