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兰玉树(33)
雨下得小了点儿,威风在院子里抖毛,兴冲冲地叫,没关紧的铁栅栏门吱呀吱呀,旁边浅浅的水洼里荡着许多层细细碎碎的涟漪。林一航收回视线,对着搭在沙发上那条秦铮擦过头发的毛巾纠结了许久,一点一点挪过去,红着脸用鼻尖蹭了蹭。
他好像知道自己是什么了。
第19章
秦铮冒着雨,两三分钟就跑到他们这一片儿的小药店,站在屋檐下喘了几口气。拢共也就几百米的路,他的心脏却跳得急,鼻端仿佛还萦绕着那股清幽的兰花味儿,浑身的血都好像流得更快了些,后颈微微发热,里面贮存的信息素隐秘地躁动着。
……林一航是Omega。
得出结论后,秦铮站在药店门口对着漫天飘飞的雨丝茫然了一会儿,把沾了水珠的头发捋到脑后,转身走进门里。药店老板是个中年女Omega,很热情地迎上来说:“阻隔贴用完了?我这儿刚到了一批新货,防挥发的效果比你之前用的那个好多了,拿几盒?”
“不了,有没有阻隔剂?”脖子后面有点儿痒痒,秦铮挠了一把,那被雨水泡发了的小布块儿就掉了,握在手里软绵绵的不怎么黏,一捏就湿漉漉地冒水。
更浓郁的雪松味儿散出来,那位女老板笑红了脸,矮下身在柜台里翻找,“你这孩子不是不喜欢那些瓶瓶罐罐嘛?要我说还是阻隔贴好用,持续性久一点儿,Alpha那味儿阻隔剂盖不住,还时不时要补,麻烦死了。怎么想起来买阻隔剂了?要什么样的?无味的?”
秦铮其实听见她说的话了,就是不知怎的反应慢半拍似的没应声。女老板已经把几个Alpha专用的喷雾摆在了柜台上,还在往外拿,秦铮抓了抓头发,“姨,是oemga用的那种,你给我个效果好点儿的就行。”
女老板动作一顿,站起身,表情变得八卦了起来,“哟,恋爱了?都干了些啥,怎么就要来买阻隔剂了?你们年纪小,有些事能不能做心里有谱吧?可别犯错啊。尤其是标记,一定要慎之又慎,就算现在能换腺体了,这对Omega也是一辈子的事儿……”
这他妈都是哪儿跟哪儿?他做什么就犯错了?还标记都扯上了?
秦铮脸上发热,心里有点儿尴尬,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打断了她,“没,帮……弟弟买的。他刚分化,一直冒信息素,得用点儿阻隔剂盖一盖才好去医院。”
“哎哟,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这可是大事儿,发烧了吧?烧高了有危险的,快拿着回去,东西送了,姨不要钱!你那弟弟长得那么标致,又乖,以后不知道便宜哪家的Alpha了。”
一听烧高了有危险,秦铮也不跟她掰扯什么钱不钱了,接过小喷雾罐儿拔腿就走,跑得比来时还快,没一会儿就跑回了自己家里。
林一航没想到他回来得这么快,听着院里的动静,慌忙把那块儿毛巾往身后一藏,捞了个靠枕抱在胸前,很有些心虚地低下头看手机。秦铮鞋也没换,经过沙发时把阻隔剂往他这儿一丢,脚步声湿哒哒地跑上楼去,很快又拿着伞和外套下来,在沙发旁不远不近站着。
就出去了这么一小会儿,屋子里已经充满了林一航挥发出来的信息素,那香气幽缠湿润,好像客厅里也下着一场绵绵细雨。秦铮感觉自己仿佛站在某个流水淙淙的溪谷里,两边峭壁上的岩缝中遍生兰草,夹杂着水雾的清香沁沁地把他裹住,浸透了每一寸皮肤。
感觉明明是凉,秦铮却浑身燥热,喉咙干涩发紧。见林一航还在看小瓶子上的使用说明,那认真样儿不知还要看多久,他等不下去了,“喷脖子后面就行,多喷几下。听说发高烧可能会有危险,得快点儿去医院了。”
林一航把喷雾上的塑封拆开,乖乖地对准腺体喷了好几下,仰起脸冲秦铮笑:“哥,我是,Omega,对吧?Alpha,互相排斥,可我觉得,你好闻。”
秦铮不太敢看他那双弯弯的笑眼,鼻子里“嗯”了声说:“应该是。”十几秒后阻隔剂起效,林一航身边的香味儿淡了点,秦铮这才走过去把外套披在他肩上,“穿着,拉链拉好,出门了。”
“我,闻起来,怎样?”林一航满面红晕,也不知是烧的还是怎么,乌黑的眼睛却亮亮的,让人感觉他好像很有精神似的。
“还行。”秦铮不怎么会说好听话,“还行”就已经是比较高的评价了。他觉得林一航的信息素挺好闻,还是那种有点儿不同寻常的好闻。浓度再高一点儿的话,他拿不准自己会做出什么举动,不由谨慎地深想了一会儿,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我,觉得,你特别,特别好闻。”林一航站起来,把拉链拉到最上面,跟着秦铮走了几步,脚下忽然一软,直直扑到秦铮身上,这才发现自己四肢绵绵地提不起劲,有些茫然地眨着眼睛,“我,怎么,没力气……”
秦铮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有些吓人,脸顿时沉了,把伞往他手里一塞,径直把人打横抱起来往外走,“烧得太厉害了,你手机叫个车,让他停槐树下边儿。”又在屋檐下被漫天雨丝拦住,“伞。”
林一航心跳着把伞撑开,用臂弯夹着伞柄,斜斜地举在秦铮头顶,又在打车软件上叫好了车,然后头靠在秦铮怀里,用力嗅了一口清冽的雪松味儿,眉眼弯弯地笑起来,语气很有些雀跃地说:“走吧!”
秦铮拧眉,抱着他大步流星地往外走,“想什么呢?都……病了,还这么高兴。瞧你这样儿,不知道的以为要去哪儿玩呢。”
林一航赶紧把笑收了,眼帘低下去,顿时显出几分虚弱的病态,秦铮又紧张兮兮地说:“很不好么?撑着点儿,打车十分钟。都怪我,带着你淋他妈的雨呢,瞎搞。”
林一航不说话,脸埋进他怀里,肩膀抖起来。秦铮手上一紧,捏到他肋下的软肉,他没忍住笑出了声,头顶秦铮的声音淡淡落下来:“林一航你有病是不是?笑什么呢?”说完胸腔震动,也跟着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雨水啪嗒啪嗒打在伞上,秦铮抱着林一航一路小跑,到大槐树底下时车还没来,两人对了一眼,各自闷着头笑。秦铮感觉其实挺傻.逼的,但就是好像被林一航传染了,笑得停不下来,还是林一航先收住了,说:“哥,你闻着,好像,变浓了。”
秦铮想起来先前在药店的时候自己把那块打湿的阻隔贴撕了,犹豫了一会儿,颠了林一航一下,“闻着不舒服是么?我兜里有阻隔贴。”
秦铮分化那会儿,医生说他信息素的强度高于Alpha的平均值,正常挥发也会让人感觉不适,所以他平时都用气味阻隔贴盖着。
林一航倒没觉得是雪松味儿让他闻着不舒服,但秦铮这意思是要他帮忙贴一下,他存着点儿小心思,当然不可能拒绝,就伸出手把秦铮兜里的阻隔贴掏出来撕开,手臂环过秦铮的脖子,温凉的手指隔着布块儿轻轻按在秦铮的后颈,后知后觉害羞起来,很利落地贴上了。
“好,好了。”
秦铮有点儿不自在地拧了拧脖子,发现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怎么反感和林一航有肢体接触,心里也不觉得奇怪了。他都不敢相信刚才那话是自己说的,嘴皮子上下一碰,自然而然、顺理成章地就秃噜出去了。那可是腺体,除了亲人还没谁碰过呢。
鬼使神差地,秦铮瞄了眼林一航雪白的脖子,那股兰花味儿还在,只是被阻隔剂盖得很淡,闻着不那么湿了,反而偏暖。手底下林一航的体温隐约透出来,熨着他的手心,他没装多少墨水的脑壳儿里居然冒出来一个很有几分贴切的成语:温软香玉。
……林一航是个Omega了。他抱着个Omega。这个Omega刚刚还碰了他的腺体。
秦铮颇为茫然地想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个什么玩意儿。脑子里好像被塞了团乱麻似的,还没理出个头绪,约的车来了,就把林一航放下来,拉开车门,让他先钻进去,自己再把门带上。
上车没一会儿,林一航蹙着眉歪到他肩上,红红的脸上冒汗,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秦铮抓住他软绵绵的手,那手心湿漉漉地仿佛蓄着一窝水,他慌了神,“师傅,您开快点儿,他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