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狼成犬(62)
“我的堂哥。”
祁绚说,“父王兄长的儿子。”
温子曳进一步问:“那你知道,他的父亲、你父王的兄长,是什么身份吗?”
祁绚摇头:“是他的问题?”
“也许。”温子曳扶着眼镜,“还记得吗,我和你说过,契约在曾经,被视为人类与兽人友好邦交的象征。”
“在星盟元历3935年,也就是距今125年前,联邦与北星域曾试图建交。双方各遣一名举足轻重的代表,在中央星内环中枢,议政大楼的钢铁科技树下缔结契约。”
祁绚记得这个:“是叫契约典仪?”
“没错。”
温子曳说,“那场契约典仪,无论联邦还是北星域都拿出了足够的诚意,希望能够就此和谈。负责契约的二位,分别是当时联邦首长的嫡亲,和你的叔叔、祁铭的父亲。”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祁绚喃喃自语,“而且,祁铭的父亲在他出生之前就去世了。”
温子曳有些讶异:“他也死了?”
“也?”祁绚敏锐地抓住关键。
温子曳问:“你知道你还有一位叔叔吗?”
祁绚觉得来到联邦后,他总是听说一些闻所未闻的事情:“什么?”
“看来是不知道了……”温子曳叹口气,说,“祁铭的父亲祁治珩,还有一位同胞弟弟祁治吟,他们当初一同来到联邦,不过,回去的却只有祁治珩一个人。”
“为什么?”
“因为……”温子曳沉默了下,继续说道,“在契约典仪结束以后,顺利完成契约的唐究领他们兄弟游览中央星,三人一并失踪。”
“再出现时,已是半年后,祁治珩一个人回到了北星域,控诉联邦别有用心,唐究欲用契约逼迫他进行人体实验,被他的弟弟发现后暗下死手,兄弟俩一死一逃。”
“他身上有很多残酷的痕迹,奄奄一息,怀里还抱着弟弟的尸骨——玉脊雪原狼的特点,你最清楚,那一截脊柱是无法作假的。”
“这件事一经披露,顷刻引燃了北星域和联邦还不稳定的联系。唐究不知所踪,联邦也想讨个说法,可祁治珩既然活着,说明他的确没死……最后谁也没让步,建交一事不了了之,反而令两边摩擦更大。后来才有了南北封锁线。”
简单地交代了一遍来龙去脉,温子曳说:“差不多就是这样。”
他清清嗓子,问祁绚:“你觉得有什么问题?”
问题……
祁绚思索了一会儿,不太确定地:“太巧合……不,太刻意了。”
温子曳灼灼地望着他:
“你也觉得,对不对?简直就像有人不希望两方建交一样,闹出了这出事。”
“【他们】让联邦与北星域、人类与兽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差……这么说,你有没有想到什么?”
祁绚立即想起了蓝行给他看的那个草案。
“你是说……反联邦政权组织?”
第40章 找联系
温子曳的思维实在过于跳跃。
从十年前银月帝国的变故,由祁铭联系上一百多年前的契约典仪;又从契约典仪联系上三年前覆灭的反联邦政权组织。
三者之间的关系可以说近乎没有,无论时间、地点、参与人物,都天差地别,温子曳将它们排列在一起的理由也很牵强。
但祁绚直觉他是对的——至少思考的方向是对的。
心底尘封多年的困扰在此刻得到了新的启发,这令祁绚本来沾染上些许晦涩的眼瞳水洗般湛湛发亮,他也紧跟着思索起来。
“那个组织……我记得名字叫作【雀巢】。主要活动地点在中央星,我看过它们拟定的草案,如今联邦对待契约兽的态度大半都要归功于他们。”
温子曳浅浅颔首:
“你了解得这么清楚,正好省去我费口舌解释的功夫。三年前联邦攻入雀巢据点后,对中控系统未来得及摧毁的数据进行了留存与分析。可以确定的是,这个组织在中央星已经潜伏了六十年之久,考虑到数据遗失的问题,这个数字很可能还要往上翻个两三倍……”
“也就是说,”祁绚领悟了他的意思,“125年前的契约典仪,雀巢完全有可能已经存在,并在背后作祟。”
“对。”
和祁绚交谈总是十分顺遂,温子曳喜欢这种三言两语就能说明白的感觉,他打了个响指,“彼得潘。”
老管家被声音唤醒:【少爷,请问有什么吩咐?】
“调取加密档案006号的资料。”
【是的。】
“啪”的一道轻响,就像聚光灯被打开,一束投影落在对面墙壁上,映亮了两人的脸。
祁绚将目光从温子曳含笑的眼眸中移开,挪到投影显示出的文字上。
“唐究,男,星盟元历3900年出生于联邦第一星域中央星唐家,精神力等级A+。
星盟元历3928年毕业于晨曦学院,加入中央星第一研究所,担任科员,32年因发现生物基因Σ序列晋升科长。
星盟元历3935年与北星域代表祁治珩进行共轭,缔结契约,精神力等级突破至S。
同年8月,于第一星域缀玉星失踪……”
他下意识念出声,回过神来,再度看向身前的大少爷:“你调查过这个人?”
温子曳点头,他注意到这件事的时间很早,那会儿他还是温家继承人,自然不会放过任何细节与风向。
“唐究失踪后,联邦与北星域建交失败,战事频起,唐家受了很大牵连。”
“当时的舆论声讨激烈,官方不得不把一切都推责给个人,安抚民众情绪,于是直到现在,唐究依然是联邦最高等级的通缉犯,丧心病狂的活体实验科学家。”
说到这儿,温子曳露出一个似嘲讽似惋惜的表情。
“晨曦学院是联邦最高等级的学府,入内的学生大多是世家子弟——高等精神力的持有者,未来撑起联邦的精英。”
“能从这里毕业,本身就是常人难求的荣耀履历,天赋与能力的代名词。更别说,他还一毕业就加入了第一研究所,可谓天才中的天才,精英中的精英。”
换句话来说,百年前的唐究,就是数十年前的徐清渡,如今的温子曳,在一代人中独领风骚、前程似锦。
“我想大概唐究本人也不会想到,他的才能、他的优秀、他在科研领域的投入、他对联邦的种种贡献……最后会变作将他钉死在耻辱柱上的钉子,被视为他形成【丧心病狂的活体实验科学家】的呈堂证供吧。”
祁绚从他的话中感到一阵沉重,而温子曳也只不过随口感慨两句,很快绕回正题。
“唐究毕竟出身不凡,另外,据他的师长、同学、同事证词,他是个性格温和单纯、一心学术的人,不可能干出背叛联邦的事情。”
“于是,经议会讨论,设立了特别调查组对唐究过去的活动范围进行了彻底搜查,如果他真的想骗取王族兽人进行实验,应当早有准备,不可能一点线索也没有留下。”
祁绚问:“所以,他们找到线索了吗?”
他本以为,按照“唐究是无辜的”这一思路走,调查组应该一无所获:然而温子曳示意他继续往下看,回答出乎意料:
“找到了。”
投影中出现了大量的照片:仪器齐全的实验室、沾满血迹的解剖台、兽人残缺不齐的尸首,还有字迹工整的笔记。
“在唐究的地下个人研究所里,调查组发现了这些东西,那本笔记上的字迹经过核对,也确认是唐究本人留下的东西——这个年代,很少有人会选择手写的方式进行记录了,唐究不巧就是其中一个。”
祁绚一目十行地看过资料,上面解说的比温子曳更加详尽,从各个方面说明了证物的不可伪造性,堪称一句“铁证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