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狼成犬(39)
【那次是秘密行程,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儿得来的消息,温子曳轻装上阵,也没带够人手,就着了道。星舰坠毁,在残骸底下埋了大半天,救回来后,精神力陷入崩溃,恢复了挺久才勉强维持在D级。对外说是交通事故,其实是恐怖袭击。】
蓝行的话平铺直叙,但祁绚可以想象其中的凶险。
【温子曳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抓住了那个组织的尾巴,上报联邦,捣毁了最大的据点。结果……】
像是觉得有些可笑,蓝行停顿了一会儿,才缓缓说:【结果从据点的端脑中找到了发给你的草案,才知道,原来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兽人组建的极端团体,而是从一开始就蛰伏在联邦,暗中搅动浑水的反政权组织。】
祁绚到底不是中央星的兽人,对他的复杂无法共情。可就算这样,他也清楚其中的讽刺。
到头来,根本不是什么自然发生的矛盾,一切都是早有预谋,契约兽彻底成为了争夺权力被牺牲掉的棋子。
蓝行说:【后来,联邦在小范围内公开了那个草案,兽人在中央星的严苛待遇才有所改变。】
【那只望川狼,很有可能是当年听信谗言,被那个组织蒙蔽的一员。真是蠢货,等今天的事情传出去,反对兽人权益法案的那帮人又有借口推脱了……啧。】
他把望川狼的话当真了,祁绚也不解释,他和温子曳还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没必要透露给更多人。
心念转动,蓝行和余其承这一番话,让他知道了不少东西。至少对该怎样探究温子曳的过去,他心里有了些底。
温子曳的精神力崩溃不知道是真是假,如果说他从那时起就在伪装的话……那场袭击里,绝对发生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这么想着,祁绚回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不客气。】蓝行说,【我只是希望那种蠢货别再多一个,影响中央星其他兽人的处境。你听完那些话后的脸色差得可以,你知道吗?】
【……】
祁绚有点心虚,今晚只差一点,他就真的把温子曳杀掉了。
虽然出发点和蓝行想的不太一样,他纯粹是觉得温子曳隐瞒的东西太多,太深不可测,被刺激到了。
他转移开话题:【那些以前跟着温子曳的兽人,还有那只碧目狮,事发时也在吗?他们现在去了哪里?】
【具体细节我们也不清楚……不过当时跟去的人除了小曳都死了,那只碧目狮还活着,应该没有一起。】这回发消息的是余其承。
【我要怎么见到他?】
【啊?】余其承颤巍巍地,【你、你别冲动啊,他跟着小曳都是三年前的事了……再说,他现在都是小曳他弟弟的预备契约兽……没必要,真没必要!】
温子曳的弟弟?
祁绚记得是叫温形云,温子曳定下的游戏期限,就是到下个月他的生日宴会当晚为止。
不过那只碧目狮跟了温家二少爷吗,想见面聊一聊的话,或许有些难度。
祁绚可没忘记,之前聚会上余其承的担忧,温形云和温子曳显然有利益上的冲突,他作为温子曳的契约兽,贸然过去很可能被认为是温子曳的意思,没安好心。
这个切入点不成,他又想到另外一个。
【温子曳这几年,有什么重要的人办过葬礼吗?】
【葬礼……】
余其承愣了愣,犹豫地说,【有啊,就是发生事故的那一回……他正和他的继母苏枝回苏家省亲。】
最后只有温子曳一人逃脱生天。
继母?
祁绚问:【温子曳的生母呢?】
【这个啊,小曳他妈妈在他出生那年就病故了。四年后他爸在第二星域娶了苏家三小姐,再一年有了温形云,小小曳五岁。】
又是温形云……
祁绚皱皱鼻子,下意识冒出一堆兄弟阋墙的猜测,对温子曳的这个弟弟很没好感。
但看来,他必须找办法,去会一会这位二少爷了。
第26章 帮帮忙
第二天一早,祁绚就站到了温子曳的房门前。
楼下墙上镶嵌的挂钟指向八点整,一秒不早一秒不晚,房门应声而开。
温子曳准时出现在眼前,笑吟吟地打了个招呼:“早安。”
“……早安,少爷。”
祁绚看着他的笑容,总觉得有股不对劲的味道。他想起温子曳昨天说的话,垂眸瞥了眼自己的爪子,又舔舔锋利的犬齿,心中略有不安,这种不安令他不可避免地焦躁起来,又被理智强行克制住。
不知道温子曳打算怎么解决血毒的问题,又准备什么时候履行他的惩罚。
祁绚一边走神,一边默默跟在温子曳身后,等他反应过来,两人已经来到四楼的一间室内。
水声潺潺,温热的水雾扑面而来,沾湿了眼睫。
宽阔的椭圆形水池中泛着奶白色的水波,仔细一瞧,池水仍是清澈的,只是从下涌出大量密集细小的雪白气泡。
这是……温泉?
祁绚不解,温子曳带他来这儿做什么?一大早洗什么澡?
他困惑着,温子曳已走到水池边,朝他招招手:“过来。”
祁绚走过去,看到他摘下眼镜,开始解衣服。
虽然是冬日,温大少穿的却不多,毕竟室内也不会冷,气候如春。
他将风衣外套脱下,微微揉乱了头发,里边是一件轻薄的雪白衬衣,被温泉水汽一熏,隐约透出柔润的肤色。
没有眼镜后,温子曳那双幽邃的眸就完全暴露出来,眼形细长,如一弯月牙儿,倒映着夜色,一看就知道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祁绚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大少爷要一直带着这件累赘的装饰品了——温子曳想藏拙的话,首先就得藏起这双危险的眼睛。
被其中潜伏的阴影吞没时,他浑身下意识戒严,条件反射性地想动手、或者躲避,然而温子曳好似早有预料,伸手按住了他的肩,叹气。
“看都看不得,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魔鬼的形象?”
青年有些苦恼地抱怨,不知是不是刻意,他那鸦羽般又直又密的长睫垂落下来,半掩住瞳孔中深沉的光,蓦地添了几分柔软。
这种示弱既让祁绚的神经松懈下去,又令他直觉更加不妙,他搞不清温子曳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他问:“来这里做什么?”
“昨晚才说过的话,总不能今天就忘。”
温子曳笑吟吟地将风衣扔到一边,赤足、白衫、黑裤,缓慢走进温泉水中,哗哗不知从哪里拎起一对镣铐。
“这是用来防止你乱跑的。”他说,“讲好要给你惩罚,你也答应了的,难道想反悔了?”
就知道温子曳不会放过这茬。
知晓目的以后,祁绚反而心定了些。
他对这件事早有心理准备,态度便很干脆,学着温子曳的样子脱掉外衣和鞋袜,淌入温暖的泉水中。
水流一瞬弄潮了剩余的衣物,紧紧贴在身上,有些束缚的难受。
祁绚忍耐下去,朝温子曳伸出双手,示意对方戴上。这样的姿态让他感觉宛如在引颈受戮,但他很清楚,这才是个开头。
很快,他就会失去曾经赖以生存的仰仗,被削平利爪、磨掉尖牙,变得手无寸铁起来。
放到从前,在冰原星,他大概会因无法狩猎而活生生饿死。
那种想象令祁绚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躯体,理智上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情感上却无法不感到沉重,毒素在血液中疯狂奔流,他甚至能听到滚在喉咙里的压抑响动,还有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
手指一直死死攥着,尖锐的指甲抵住掌心,用疼痛不断地告诫自己。
只这么一个动作,光是克服心理障碍他就用了巨大的气力,手背青筋凸起,小臂收紧,咬住牙关,冷汗淋漓。
祁绚甚至产生出某种迫切,迫切地希望温子曳赶紧把他锁起来,好不用这么费劲地跟自我斗争。他的眼睛恶狠狠又湿漉漉地瞪着温子曳,无声地催促。
温子曳却乐得欣赏他的挣扎似的,不紧不慢,打开镣铐,圈住手腕,再“咔嚓”一下合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