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狼成犬(270)
极夜、寒潮。
十一月,正值冰原星条件最为恶劣、资源最为匮乏的时候。这里科技落后,几乎没有人类活动,兽人多以种族划分进行着部落式的群居生活,时常为了一点食物大打出手,是死亡频发的季节。
最重要的是,他们该怎么离开?
冰原星可没有机械文明,温子曳的终端也损坏了,空间钮打不开,他们总不能凭空搓出一艘飞船。
等人来救?可谁会知道他们在这里?南北封锁线还未解开,联邦与北星域的建交刚开始萌芽。就算解开封锁,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对荒星进行开发。
祁绚心情略略沉重,他还好说,但温子曳呢?
失去科技的支持,人类无疑是一只被拔光牙齿的老虎。在联邦那种高等文明下精心奉养出的脆弱躯体,连一点严寒都足矣要了他的命,他该怎么在这里活下去?
然而怀中青年却很淡然,并无半点为之发愁的意思,反而感到十分新奇似的观察着祁绚过去的居所,还有心思开玩笑:
“怎么会不幸,难得能来你的家里做客,”
“觉不觉得我们这个样子很像盆栽?被埋进土里,长在一起……”
他边说,边转过身子,伏在温暖的怀抱里,笑着伸手捏了捏雪原狼皱起的脸和耸立的尖耳。
“把释放态收回去吧,一直这样会很难受的。只是发烧而已,很快就能好了。”
祁绚抿住嘴唇,耳朵动了两下,有点没精打采地耷拉着。
“少爷……”他唤道,欲言又止,最终长长叹了口气。
这声低落的叹息飘飘悠悠,羽毛般落进温子曳心底。
大少爷眼神一软,抱住契约兽的脑袋,嗓音带着柔和笑意:“怎么,谁惹我家小狗不高兴了?”
祁绚垂下雪白眼睫,将下颌搁在他肩头:“……我有点担心。”
“担心?”温子曳用手指梳着他长长许多的头发,“没什么好担心的。”
“如果是担心K-210星那边,鸠人已死,有余其承他们在,情况很快就会稳定下来,只是我们暂时看不到了而已。”
“如果是担心我们这边……就更没有必要了。”
温子曳轻笑一声:“你不会让我出事的,对不对?”
“当然……”祁绚紧紧搂住他,声音埋在肩颈里,闷闷的,像是撒娇,“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少爷。”
“我知道。”温子曳见祁绚情绪好转,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不禁又开始调笑,“现在我没家底也没地位,养不了你,可不是什么少爷了。不如说,离开你我甚至无法生存,是你养着我才对。让我想想……我该怎么称呼你?”
“少爷、殿下、或者主人?”他咬了一下祁绚柔软的耳尖,得到敏感的轻抖,“你喜欢哪一个?”
“……”
祁绚喉结滚了滚,有点羞窘,有点好笑。他摇摇头,眷恋地闭上眼睛:
“不管在哪里,你都是我的少爷。”
温子曳满意地笑了笑:“乖孩子。”
既然是乖孩子,就该有奖励。
手指从发顶下滑,沾着冷意滑入毯中,摩挲着兽人挺直的脊背。温子曳也将脸埋在祁绚肩头,这让他们瞧起来就像湖面交颈的鸟儿,是一个亲昵、又略带暧昧的距离。
“太冷了。”温子曳的声音不知不觉变得沙哑,他想自己的确是生病了,一想到这里是祁绚的旧居,每一样东西,都汇集着他所丢失的那些岁月,就迫不及待生出一种病态的渴望,“我们做点坏事来取暖,好不好?”
大寒的世界,封闭的空间。
只有这里是温暖的、静谧的,没有任何外界的纷纷扰扰,好像无论做什么都可以。
祁绚面红心跳,几乎就要被蛊惑了。
但临到头来,他还是强迫自己冷静,克制住冲动与欲.望,摇头。
“不行。少爷……唔。”他捂住温子曳咬他的嘴,看向那双因遭到拒绝而眯起的眼睛,“别乱来,你还在生病。”
温子曳缓缓眨了眨眼,拂开那只碍事的手。
“听说生病后感觉会不一样,我早就想试试了。”他低声说,推着祁绚的胸口倒在床榻上,脸凑过去。
笑意一点一点从春水似的眼底蔓延、滴落,落在祁绚眼中,就成了火。
“——你不想试试吗?我的少爷,我的殿下,我的…主人……”
门口风铃摇晃出脆响,火焰熊熊,遮蔽了亲吻带出的水声。
祁绚仰起脸,承受着温子曳突如其来的强硬胡闹。
他的拒绝被吞入腹中,双手渐渐也失去了拒绝的意志,拥住送上门的猎物,反客为主。
就像一个盆栽中的植株,一起晒太阳、一起喝雨露。温子曳的根往下扎,他则往上长,撞在一起,湿黏地纠缠起来,盘根错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温子曳小小哼了一声,尾调喑哑,就像风拂过枝叶沙沙作响。
在这不算宽敞、也不算精致,藏匿了许多风霜与回忆的洞窟里,他们遗忘了所有事情,只剩他们两个人,只有彼此。
呼吸和心跳交融,没有寒冷,唯余情热。
久久缠绵。
第179章 忆往昔
冰原星临近南北封锁线, 与K-210星相比,距离恒星更远。
十一月底,已不见任何光照,整颗星球陷入漫长的黑暗。缺少日出日落, 也无钟表计时, 时间的流逝变得不甚分明。
温子曳不太清楚他们胡闹了多久, 或许一天或许两天, 累了就蜷在一起睡觉, 渴了就喝水。
也不知是不是雪原狼身上滚烫的热度驱走了寒凉, 他居然不知不觉中退烧了,除去因过分餍足而略感疲倦以外,一切都很好。
洗完澡,用被子一裹,倒回收拾干净的床上, 钻进熟悉的怀抱中。
皮肤贴着皮肤,手指勾着手指, 发丝缠着发丝,呼吸连着呼吸。
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只是简简单单地依偎在一起,却亲密得恰到好处,像冰天雪地蜷缩在火堆旁抱团取暖的两只小动物。
多久没像现在一样悠闲了呢……
温子曳眯着眼,懒洋洋地发呆。
自从卷进雀巢的阴谋里后, 他们就总在为各种理由奔波忙碌,鲜少有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如说从小到大, 身为温家大少爷的他几乎都没有这样放纵过。
偶尔来一回,似乎也不错。
身上盖着的毛毯厚实又暖和,比鹅毛更轻巧, 比羊绒更柔软。
他突然有点好奇这是什么动物的皮毛,伸手戳了戳祁绚的肩。
白发青年睁开惺忪的眼睛,转过头来,神色毫不设防。
那种仿佛雄狮吃饱喝足后慵懒的模样瞧得温子曳手痒痒,干脆拿毯子蒙住了他的下半张脸。
留出的一双瞳眸由于受袭微微睁大,漂亮的绀紫色,在黑暗中莹莹生光,像极了两颗绚丽的宝石。
温子曳忍不住盯着欣赏了一会儿,直到祁绚眼中出现明显的疑问。
“怎么了?”
“没什么,看你好看。”温子曳伸出手,指腹从青年眼睫一路摸到下颔,饶有兴致地问,“说起来,这里的东西都是你自己做的?”
“嗯。”
“茶杯、风铃、墙上的干花……呵呵,我猜也是。”
温子曳笑了笑,艰难谋生之余,也还有这种“闲情雅致”,是祁绚的风格了,“这条毯子也是你亲手缝的?用的是什么动物的毛皮?我好像不认识。”
祁绚点头:
“银树猢,这种生物只生活在偏远的寒冷地带,联邦似乎没有相关记载。它的毛皮防水防尘、柔软保暖,很适合用来做被褥。”
他的视线在屋里转悠一圈,也生出几许感慨。
在冰原星风吹雪打整整十年,这个洞穴寄托着他太多回忆。
好的坏的、开心的难过的……现在看来,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喃喃自语:“别说家具,连这处洞穴都是我开凿的,建在附近最高的山崖下,地势陡峭,不容易被发现,鲜少有人会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