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狼成犬(52)
抱怨地念叨完,她指指自己,垂眸,露出一个示弱的表情:
“精神力空洞症,相信温少还是明白的。即便天生就有A级的精神力,我也和废人无异。”
温子曳闻弦歌而知雅意,也指了指自己,漫不经心地:
“哦,那还真巧。相信许小姐也听说过三年前的那场事故。我现在也不是什么A+的天才,只是个废人了。”
许忱看他接话,松了口气,眼底笑意一闪而过:
“这样,不正是‘同病相怜’?”
以相似的处境引发共情,如果这是一场辩论赛,温子曳很乐意为她鼓鼓掌。
但很遗憾,许忱目前透露给他的信息,还不足矣让他放心。他没有接话。
温乘庭希望和许家搭上线,是为了改变温家的立场,转换风向;那么许家呢?又为什么愿意把许忱卖出来?
思来想去,答案也只有一个——
他们需要温子曳和许忱诞下许家的后代。
许忱为什么要反抗呢?以目前的科技,代价只不过是取一点细胞组织。提供完基因,她就自由了,这么划算的交易,何乐而不为?
见温子曳迟迟不说话,许忱苦笑着,仰起脸朝天望去。
她问:“温少认为这是正确的吗?用两个并不相爱的人的基因,在冰冷的培养舱里,出于利益目的诞育出一个孩子,把一切束缚都脱给对方,从出生起就注定了人生的轨迹……”
温子曳心中微微一动,他承认,许忱有意无意地煽情对了地方。
但他面色反而冷淡下来,嗓音平静:“人性都是自私的。”
“是啊。只不过每个人的底线都不一样。”
许忱说,“我讨厌被当成一个基因提取库,也不想和不喜欢的人结婚、养育后代。我想,以温少的骄傲,也不愿意被这样摆布吧……光一个人,反抗不了家族,不如,我们联手?”
她的语气很诚恳,目的也与温子曳一致。但他本能地觉得对方还有目的没交代清楚,没有贸然答应,轻飘飘地说:
“许小姐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如今只是个没实权的纨绔,吃穿用度全靠家里,可不能胡来。”
他看了眼许忱,笑容意味深长:“再说,许小姐这样才貌双全,我也不吃亏。”
许忱蹙了蹙眉,她拿不准温子曳是不是在装模作样,不禁隐隐焦燥起来。
“温少既然倾心于自己的契约兽,就不要再说这样惹人误会的话了。”
她犹豫一下,终究还是亮明了心思,“我也有喜欢的人,知道那种感受。我们的处境是相同的,为什么不能互相成全?”
温子曳顿了顿,他觉得有点奇怪。
虽说之前被误会时,他没有否认,还顺势将错就错地利用了一把……但怎么大家都接受了他喜欢祁绚这个设定?他表现得这么像吗?
不过,原来如此。
他扶了扶眼镜,许忱这样急着表态,原来是有心上人了啊。
能让许忱倾心,大抵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温子曳难得有点好奇:“许小姐喜欢谁?”
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没必要再隐瞒什么了。
许忱轻咳一声,有点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声音细小:“小春哥哥……”
温子曳一怔:“谁?”
小春哥哥……是他想的那个“小春”吗?
——许忱喜欢萧春昱?
第34章 商要事
这个名字实在有点出乎意料。
虽说感情这种事一向没什么道理,但许忱和萧春昱,看上去完全是两个世界里的人。
倒也不是说萧春昱配不上许忱,无论是从能力、品貌、家世来看,两人都当得起一句“门当户对”——世仇那种门当户对。
萧家一直是比温家更坚定的激进派,近些年针对契约兽的态度越来越严苛,没有任何收敛的架势。
家主萧松年早年曾参与过与北星域的战役,差点把命交代在那里,还丢掉了一只眼睛,不得不换上克隆装置。许是因此,他对待兽人的态度是毫不掩饰的厌恶、残酷,以至于萧家上下一体,都把契约兽当成奴仆使唤。
许崇知和萧松年几乎每天都要在议会上对峙,手下也摩擦不断,不知坏了彼此多少好事,双方成见极深。
难怪许忱从未对外表示过什么,温子曳想,以她的身份,注定要和萧春昱站在对立面,家里根本不可能同意。
“萧春昱知道你的心意吗?”温子曳问。
许忱笑一笑:“也许。”
她低下头,轻声说:“我一直努力在靠近他,却总是错过,也许是巧合,也许他已经知道,刻意回避着我。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我喜欢他是我自己的事情,以我们家族的隔阂,就算两情相悦也很难在一起,我没有希冀过能得善终。”
谈及这件事,她脸色苍白,眉心微有愁绪,可神态仍是沉静的,就像一泊雾气飘渺的绿湖,波澜不兴。
这样的女性,即使没有出众的外表,单论气质也不会缺少追求者,更何况许忱的容貌也得天独厚,还有常人难以望其项背的身家。
就算温子曳对她并无旖旎之情,也不禁生出欣赏之意。
他既感到有趣,又有些费解,那位总爱给他送乐子的萧二少,究竟哪点吸引了许忱?
这么想着,温子曳也这么问出口:“为什么是他?以许小姐的条件,应该不乏优秀的追求者吧。”
他表现得对爱情故事兴致勃勃,让许忱有些意外。
她想了想:“喜欢需要理由吗?那温少又为什么会喜欢上自己的契约兽?”
“因为他好看、厉害、合我心意。”
温子曳不假思索,虽然此“喜欢”非彼“喜欢”就是了。
许忱被逗笑了:“好吧,如果温少一定要一个理由……小春哥哥曾经救过我。”
“什么时候的事?”温子曳从没听说过。
“很小的时候了。”许忱回忆道,“大概是我六、七岁,还没被查出患有精神力空洞症,家里把我当成继承人培养,要求很严格。有天我被教训得心烦,冲动之下离家出走,结果不知道跑去哪个荒郊野外,迷了路,遇到一只游荡的兽人。”
那会儿反联邦组织还没被整窝端出来,社会动荡,没有戴标记环的兽人有多危险,就算许忱小小年纪也门儿清。
她吓坏了,用精神力撑起身上的粒子装甲,转身就跑,可没跑两三步就被扑倒在地上。
至今许忱也不知道那只兽人是怎么做到的,高等装甲在他手底下像是纸糊的破烂,一戳就碎,张开血盆大口就朝她咬下来。
神经末梢传来剧痛的信号,她从小众星捧月地长大,娇生惯养,哪里吃过这种苦头?顿时两眼一黑,干脆地晕了过去。
许忱没想到自己还能有命在,醒来后一睁眼,她仍躺在陌生的地方,身上却没有受伤,好像刚刚的经历只是场噩梦。
但很快她又发现了自己挣扎时留下的痕迹,吓出一后背冷汗。
天已经黑了下来,中央星的晚上冷而萧瑟,远远地能看到城市的灯火。许忱顾不得什么生气什么离家出走,赶忙想用终端联系家人,摸索出来才发现东西被那只兽人弄坏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知道该怎么办,终于知道后悔和害怕,缩在石头边呜呜地哭起来。
萧春昱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少年不知从哪儿钻出,精致的脸上沾满尘土,不耐又冷淡地问:“哭什么,好烦。”
小许忱不认得他,被吓一大跳,哭得更凶了。
少年被吵得头疼,语气有点崩溃:“这么晚了,你不想回家吗?快把你家里人叫过来。”
“我……我的终端……终端坏了……”
许忱抽抽噎噎地把残骸拿给他看。少年虽然看着脾气差,但说出的话却是在关心她,这让她感觉好受了很多,思绪也清晰起来。
她问:“哥哥你是谁啊?为什么在这里……这里、这里有坏人的,我们快跑吧……”说着,她努力地想站起来,双腿却阵阵发软,又跌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