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狼成犬(32)
脖子上的鬼东西……标记环?
标记环是温家研发的?
他又看向温子曳,温大少早已恢复一贯的平静,神情叫人瞧不出想法,只像是听见什么见怪不怪的脏东西,嫌恶地松开手,任由望川狼的头颅无力砸下去,扬起一片尘土。
“我还以为什么。”温子曳说,“真无聊的答案。”
一瞬间,祁绚心底莫名发寒。
他的小指抽了抽,眼眸睁大,突然懊恼起来——他其实是知道的,在联邦,兽人的处境有多糟糕、多恶劣。
长乐天里,比望川狼描述得还要过分的行为到处都是,那里是以兽人的争斗、生死和绝望营造的一场狂欢。而能制造出长乐天这种存在的联邦人,又怎么可能是好东西?
只是出来以后……他所看到的、听到的,是和平富足的联邦,是温暖的别墅和优越的衣食,是温子曳会为他摘掉标记环,是余其承和他的契约兽青梅竹马、感情甚笃……
这才过去几天?什么时候,他开始沉醉于温子曳编织的游戏,为你来我往的交锋感到快意,甚至觉得,似乎一直这么下去,也没什么不好?联邦人也不是每一个都那么可恶?
如果说控制兽人的标记环就是出自温家之手,温子曳在其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他对标记环的排斥,究竟是真的,还是刻意做给他看的?
倘若是后者,他所了解到的温大少爷,又有几分真假?那些所谓的“弱点”和“失态”,是不是也都是对方的手段?以退为进,让他一点一点放下戒备,变成真正的“契约兽”……?
望川狼的一席话,几乎将祁绚当下的认知全部推翻。
他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思绪十分混乱,理不清晰,唯有情绪越发高涨,下意识死死盯住温子曳的背影。
那道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尖锐敌意,温子曳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侧过脸来,意料之外地对上白发青年沉冷而死寂的绀紫色瞳孔。
他被其中深深的距离感刺了一下,随即也心头火起。
之前的事情他还没和祁绚计较,这才听了这只望川狼几句话的挑拨,居然就上当了?祁绚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蠢了,还是说,他从一开始就半点信任都没有交付给自己过?
……真是不该对他太心慈手软的。
温子曳压下难言的一丝失望,冷酷地想道,得修改一下训练的方案了,之前那个,现在看来过于温和。
他没了继续审问下去的欲.望,摸出一条手帕,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手指。
“咳咳!”趴在地上的望川狼看见他近乎羞辱的举动,眼底闪过一丝阴狠。他挑衅,“怎么了?不杀了我吗?就像你以前做过的那样……”
“你的眼睛把心思暴露得太明显了。”
温子曳俯瞰着他,轻描淡写地点评,“谎话连篇,演技也不到位,傻子才会相信。”
望川狼孤注一掷的笑容一僵。
温子曳用余光扫了眼祁绚,发现向来能很快跟上他思绪的契约兽仍皱着眉,没有半分放松,糟糕的心情更恶劣一分。
他的自尊心是不容许为自己辩解的,这样一句明显的提醒已经非常不容易,可惜一番媚眼却抛给了瞎子看,温大少非常不高兴。
他一不高兴,就懒得再说话,恹恹地招呼许凝:“麻烦许少,回头把他送到我家来。”
不管这只望川狼到底是什么人,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总归到了他手上,就不怕撬不开他的嘴。
既然确定是冲温子曳来的,许凝当然不可能不同意。他还因为望川狼之前的一番指责而生气着,闻言狠狠点头:
“温少放心,一会儿我就让京九跑一趟。”他指的是身边跟他最久的那只兽人。
得到承诺,温子曳“嗯”地回应一声,转身就走,没有再看祁绚一眼。
经历这一出,余其承也没了继续玩下去的心思,打算直接送人回家。走到一半发觉祁绚还呆在原地没有动,奇怪地问:
“小绚,怎么了?伤口太疼了吗?我开星舰送你和小曳回去,他家有治疗舱,很快就会好的。”
祁绚看着他,迟缓地迈开步伐。
望着他这幅模样,蓝行却是皱了皱眉,忽然开口:“你是叫祁绚对吧?要不要交换一下终端号?以后方便联系。”
余其承道:“对,我也加一个。你从北星域来,对联邦肯定不太了解,以小曳的脾气,一直没什么耐心回答常规问题,有什么不懂的问我和阿行就好了,尤其阿行,你跟他都是契约兽,肯定有话题聊!”
他像交到新朋友似的,笑眯眯地看着祁绚,这样的神情仿佛一泼滚油,泼得祁绚心底更为沸腾,陷入更深的混乱当中。
可他面上不显,冷淡如常地点头。
虽然他眼下,根本不想交什么朋友,问什么问题。只想找到温子曳,把满腔憋闷全部宣泄出来,质问个清楚。
不,他又想到,问是问不出结果来的,他对温子曳的判断能力已经彻底宣告失败。
那么……
祁绚兴起一个有些阴暗的念头,也许他该再看一次大少爷的脑袋。
温子曳……还是之前那副要哭不哭的狼狈样子比较可爱。
第21章 打一架
【少爷,祁少爷,欢迎回家!】
刚进门,彼得潘热情的声音就在头顶响起。
老管家就像关爱孩子的家长那样殷切询问着:【今天出门玩得还愉快吗?需要洗澡更衣,再来两杯加奶加糖的热可可吗?】
“彼得潘。”
温子曳说,“你先安静一会儿,让仙蒂瑞拉它们都到仓库去。”
察觉到两人间不同寻常的氛围,彼得潘沉默两秒,答应:【是的,少爷。】
宅邸陷入一片寂静,除了自己的呼吸声,温子曳什么也听不见。
他转过身,白发青年站在玄关处,面如寒霜。
那双绀紫色的瞳眸不似往常般剔透,太多纷乱的情绪在里面涌动,好似氤氲着一团混沌的雾气。
这跟寻常时候不同,温子曳从中察觉到一丝异样。
祁绚虽然表达直白,却是个很会忍耐的人。他的瞳仁总干干净净,像山、像雪,无论发生什么都岿然不动,冷而平静,是典型的属于捕猎者的眼睛。
他究竟为什么会这样失控?
温子曳本要脱口而出的训斥拐了个弯,压抑住心底蓬勃的怒火,最后给了对方一次挽回的机会。
“祁绚。”他问,“你没有什么想向我解释的吗?”
“……这是我的话。”
对于大少爷理所当然的高傲,祁绚的脸色愈发冷酷。他也说:“温子曳,你呢?你没有什么想向我解释的吗?”
他没有再喊“少爷”,直呼名姓,将桀骜逆骨明晃晃地摆上台面。
这样的顶撞彻底斩断了温子曳的犹豫,他笑了笑,唇角弧度温柔至极,代表他心底无与伦比的恼怒。
温子曳说:“看来你需要一点教训……”
祁绚冷哼:“教训?如果你有这个本事的话。”
四目相对,令人悲哀的是,哪怕在这会儿,他们也依旧有着长足的默契。
只在下一刻,精神力不余遗力地同时释放,契约牵引的共振下,朝着另一端张牙舞爪地侵略而去。
不一致的波长,却是一致的庞大,对抗、撕咬、不死不休。
“哗哗。”
像是平地起风,风暴逐渐汇聚,在别墅中到处肆虐。
头顶的吊灯,周围的桌椅,架子,装饰,摆件……在无声无形凝就的沉重场中摇晃起来,发出嘈杂响动。
终于,一尊花瓶不堪重负,“咔”地裂开,清水滴滴答答地流到桌上。
这就像一个讯号,接二连三地,墙面画框的玻璃、吊灯的灯罩、柜子上的瓷器玉雕……材质脆弱一些的东西,全部发出尖锐爆鸣,炸得粉碎。
碎屑粉尘漫天飞舞,灯光来回摇晃,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