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蛟(91)
李青辞闻言一顿,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他徐徐换了口气,等待心悸过去。
他抬头磨蹭玄鳞的下巴,轻声道:“是这么睡的啊。”
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玄鳞却僵住了,他喉结急促滚了滚,高昂着下巴,扣着李青辞的脑袋摁在自己肩上,胡乱嗯了一声。
才压下去,又这样蹭他。
玄鳞心里泛着焦躁,眼神也沉了下来。
上次,虽然是他先昏了头,但要不是小崽子磨蹭他的下巴,让他误以为小崽子愿意接纳他,否则他也不会那样无法自控。
小崽子明明是个人,还是个公的,怎么就昏了头。
越想越不爽,玄鳞抬手扇了李青辞一巴掌。
“你打我干嘛?”李青辞捂着自己的屁股,很不解,这次都扇疼了。
玄鳞心里有火,语气凶恶:“我打你怎么了!我想打就打!”
他摁着人,仔仔细细翻看一遍,尤其是脚腕,没有接纳他的温暖巢穴。
玄鳞又一次彻底死心。
他抱着人好一顿揉搓,不甘道:“你怎么就是个人呢!”
李青辞心里倏然一动,他试探道:“如果我是和你一样的蛟,你会怎么样?”
玄鳞眼睛霎时一亮,随后渐渐黯淡。
一条公蛟有什么用,冬天抱着还是冷的。
“不怎么样,还不如是个人,最起码抱着软和,还能发暖。”
李青辞笑了一声,淡淡自嘲,眼下没人说话,凝神细听,能听见屋外扑簌簌的扫雪声。
是啊,冬天来了,他又有用了,所以这只蛟回来找他了。
手里的夜明珠搁在枕头边,李青辞起身下床,淡声道:“我去吃点饭,然后沐浴洗漱。”
玄鳞攥了攥他冰凉的手,嘱咐道:“去吧,多吃点,好好泡泡热水,泡暖和点。”
李青辞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他很听话,吃得很撑。
全身都泡红了,指腹泡得发白、发皱才起身。
等回到屋里,玄鳞笑着朝他招手:“过来,我抱抱。”
“好。”李青辞放下湿帕子,抬脚走过去。
刚靠近床,他就被搂进怀里,脑袋上传来温柔的抚摸,湿冷的头发变得温暖干燥。
玄鳞喟叹的声音响在他耳边:“热腾腾的,真好,抱着越来越舒服。”
玄鳞眯起眼睛,神情愉悦:“你长得越来越好了,继续保持,以后再长好一些。”
越来越合他的心意,抱着正正好好。
李青辞窝在他怀里,淡淡道:“我不会再长了,身形早就定住了。”
“瞎说!”玄鳞揉他的嘴唇,“你还是个小崽子,怎么会不长,只有死物才不会长。”
李青辞很无力,同时,又很愤怒,他想大声吼出来。
让玄鳞好好看看他!
看他眼周的皱纹,看他鬓边长出的白发!
他已近而立,不是小孩子了!!!
“小崽儿,喝不喝鱼汤?等天亮了,咱们去钓鱼,给你抓几条有灵气的鱼,好好补补,这次摸着,你的肉又少了。”
言语很关切,虽无关情爱,但有疼爱。
李青辞缓缓闭上眼。
就这样吧。
他紧抿着嘴,低低嗯了一声。
玄鳞搂着他,翻身倒在床上,扯过被子盖在身上:“今年是个寒冬,你要多吃饭,不然手脚会凉。”
李青辞应承:“好,我知道了。”
玄鳞收好夜明珠,放下帷帐,怀里暖融融的,还有好闻的气味,他压在李青辞头顶,心满意足道:“闭嘴睡觉。”
李青辞嗯了一声,伸手解开自己的衣裳。
“你捣鼓什么呢?身子动来动去的。”玄鳞不悦地皱眉。
李青辞坦然道:“脱衣裳,这样你抱着舒服。”
玄鳞一听,不禁心动,立刻催促:“快脱!”
他翻身坐起来,用被子罩住李青辞的脑袋:“好好待着,不许探头。”
李青辞道:“好。”
他缩在被窝里脱去自己的寝衣,最后,还是留了一条小裤。
他闷在被子里好一会儿,也不见玄鳞说话,忍不住问:“好了吗?你在干什么?”
“啧!别催,再待会儿。”玄鳞语气急躁。
李青辞哦了一声,人还在就好。
他闭上眼,嗅着被子里残存的气味,渐渐睡了过去。
睡得正沉,突然,他脑袋一凉,玄鳞掀开被子,把他从被窝里挖出来。
他困得不行,瘪着嘴道:“你干嘛呀?”
床上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他只觉出胳膊被抬起来,有什么套了上去。
是玄鳞在给他穿衣服。
他摸着身上的布料,很轻薄,软得不可思议,贴在身上几乎感觉不到,只有纂成一团揉搓才能察觉出来。
突然,蚌壳被打开,视线明亮起来。
玄鳞捧着他的脸,笑问:“怎么样,喜欢这衣裳吗?”
他凝神去看,身上的衣裳像是珍珠的颜色,白中泛着微黄,轻薄但是不透光,这才刚穿上就散发着暖意,样式跟他今晚穿的那身一模一样。
处处透着离奇的衣裳。
他猜出是什么了,轻声道:“我很喜欢。”
玄鳞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他是第一次做衣裳,没想到还挺成功。
李青辞伸手摸着枕畔的毯子,看着他问:“不过,为什么这两种质地不一样。”
玄鳞捏捏他的鼻子,笑道:“小崽儿真聪明,那个是很久之前蜕的皮,都放硬了,这个是刚蜕下来的,还很软,而且是腹部最柔软的一块皮。”
李青辞摸着衣裳没说话。
玄鳞搂住他重新倒进被窝里,愉悦道:“这样两全其美,咱俩都开心。”
小崽子穿着衣裳,不会觉得难受,身体也就不会僵硬。
这身皮拦不住他,他摸上去其实毫无阻隔。
真是个好办法!
李青辞在身上搓了搓,虽然衣裳穿着很舒适,但是心里有些怪异:“玄鳞,我觉得有些别扭,我竟然在穿别人的皮。”
玄鳞掐他的脸,质问道:“怎么,你嫌弃我的皮?”
李青辞无奈叹气,没再纠结这事,抓住他的手,缓缓道:“没有,我很喜欢,那个毯子我早就知道是你的皮,现在还是天天放在枕畔。”
玄鳞挑了下眉,搂紧他的腰:“这还差不多,那个不要了,我再给你做个新的。”
李青辞拒绝:“它又不占地方,我用这么久,都有感情了,舍不得扔。”
“行吧,再给你弄个披风,挡风还不渗水,冬天用正好。”玄鳞一下下摸他的腰身。
李青辞诧异:“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弄这些?”
玄鳞压在他头顶冷哼:“还不是你总耷拉脸不高兴,想着弄些小玩意哄你。”
其实还有更深层的原因,但是玄鳞没往下想,他只是随着心意做了,并不究其原因。
是天性、是刻在骨子里的占有欲作祟。
在他送出自己的鳞片而李青辞欣然接纳后,玄鳞就将李青辞视作禁脔,他本能地想占有李青辞,想让他浑身都沾染自己的气味。
就像现在,他以一个绝对禁锢的姿态,将李青辞圈在怀里,是雄兽在守护自己的所有物。
而李青辞对此毫无察觉,他只觉得怀抱很安心,他抓住玄鳞的手,缓声道:“不用这些,只要你在身边陪着我,我就会很开心。”
玄鳞搂着他爱不释手,舒坦地眼睛都眯起来了,听他这么说,不由得哼笑:“占便宜没够,我陪你的还不够多啊。”
“不够。”李青辞伸手回抱他,“我想让你一直陪着我,不过很快的,陪我一辈子就好。”
一辈子,可能只有三十四年了。
一辈子,很漫长、很漫长,最起码要上万年。
玄鳞啧了一声:“真贪心,嗯……看你表现吧,我考虑考虑。”
反正他也没什么事,一直陪着小崽子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