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蛟(139)
抓。
玄鳞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我有哪里对不起你,血、鳞片,我就差把肉剜给你了,你到底还有什么不知足?你费尽心思地抓我,到底还想要我身上的什么?”
不等李青辞回答,他就接着说:“哦,对,还有一样东西我没给你,你想要我的内丹是不是?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就算把它炸了,也不会给你个没心肝的玩意儿,李青辞,你想都别——”
话语戛然而止。
他嘴上覆着一片温软,将他嘴里剩下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李青辞舔着他的嘴唇,突然一股大力将他推开。
李青辞不受控地后仰,一脑袋栽到床下,额头撞在石砖上,发出“砰”的一声,李青辞登时头昏脑胀,目眩不止,趴在地上好一会儿没动静。
“小崽儿!”
玄鳞下意识喊了一声,当即翻身坐起,要去抱他。
结果他两条腿被拴住,冲出去的身形硬生生僵在半路,整个人狼狈地趴在地上,锋利的床沿像是一柄铡刀,拦腰将他的身体断成两截。
玄鳞两条腿被锁链拴住锁在床上,他额头触地,上半身悬在床边。
受制于人,狼狈不堪。
从破壳以来,近千年间,他从来没有落入过这般田地。
李青辞听见动静,顾不得晕眩,立刻迷蒙着眼睛,爬起过去扶他:“怎么了?玄鳞,你摔着了吗?”
“滚!滚!”极其暴戾的怒喝。
李青辞僵住不动。
玄鳞拍地而起,他现在满心厌恶,伸手去扯自己两条腿上拴着的锁链,可是他手臂都爆开了青筋,眼都快逼红了,这两条锁链依旧没能扯烂。
哗啦啦的沉闷声响,持续响起。
李青辞轻喘着气,慢慢爬到床边,扯了扯他的衣摆:“别废力气了,你解不开的。”
玄鳞目光陡然转向他:“别碰我,李青辞,你让我恶心。”
李青辞垂首听着,脸色煞白,嘴唇毫无血色。
他松开手,后退几步,撑臂起身,站得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瞬就要瘫软在地。
玄鳞看着他,心中升腾一股快意,恶意的目光恨不得将他剐了,同时,又无法自抑地生出刀绞一般的痛苦。
两种情绪混乱在一起,像一把锯子,在心头反复磨砺。
李青辞手攥得很紧,掌心掐出深深的痕迹,眼圈红了又红,眼底漫上来水色。
无声僵持许久,他依旧没有倒下,只红着眼并未落泪。
这个结果似乎不是玄鳞想看见的,他盯着李青辞怒吼:“滚过来!”
神情暴怒,暗金色的眼睛里满是戾气,咬牙切齿的语气,若不是被锁住,恨不得当即冲过来将人撕碎。
这一切都昭示着眼前这个凶兽很危险。
李青辞闭了闭眼,抬起僵硬的两条腿,一步步走过去。
玄鳞一把将他拽到身前,猛地掐住他的脖子,语气森寒:“给我解开!”
脖颈传来很深的窒息感,李青辞不受控地张大嘴巴,嘴里嗬嗬喘气:“……解开,你…就要…要走是吗?”
玄鳞没回答。
但是答案显而易见,是肯定的。
李青辞直视他,一字一顿道:“我是不会解开的,你也死了这条心吧。”
玄鳞怒极,凶狠地掐着李青辞的脖子,但是又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玄鳞闭了闭眼,疲惫道:“你解开锁链,我不跟你计较,不会报复你,就当我们没认识过,以后各走各的路。”
李青辞声音立刻尖锐起来:“不可能!我绝对不会给你解开,你哪都别想去!”
见他冥顽不灵,不见棺材不落泪。
玄鳞收拢掌心,手指几乎要摁在皮肉里,李青辞颈间一寸寸收缩,呼吸被剥夺,他脸色涨红,眼睛里泛起血丝,紧蹙的眉心让他看起来很痛苦,可是他没有挣扎,双臂无力地垂在身侧。
玄鳞喉结滚了滚,放松力道:“给我认错。”
李青辞立刻听话开口:“对不起。”
玄鳞道:“说你错了,后悔了,然后给我解开锁链。”
李青辞抬眼,深深看着他,一语不发。
玄鳞又收紧手指,语气不断加重:“说!说你错了!后悔了!”
李青辞依旧缄默,强烈的窒息感逼得他眼周泛起红晕,眼尾溢出水珠。
兀的,李青辞笑了。
笑容极其刺眼。
他艰难地喘气,但是语气斩钉截铁:“我是错了,可我不后悔!”
啪!
一声脆响。
李青辞脸被打偏,白皙的脸颊立时浮起红肿的指痕。
玄鳞松开他的脖子,拽住他的衣领把人拉到眼皮子底下:“说,说你后悔了,我就不跟你计较。”
李青辞扬唇笑了起来,嘴角翘得高高的,他盯着那双暗金色的眼睛,眼神倔强,几乎是在挑衅:“我不后悔,就算你今天打死我,我也不后悔。”
“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抓住你,把你留在我身边!”
说到最后,李青辞吼了起来。
“我就是不后悔!!!”
玄鳞闭了闭眼,忽觉累极,右手疼得像针扎一样,害的他心都疼了。
无计可施。
骂他?
骂他难解心头之恨。
打他?
打他……打他……
玄鳞第一次这么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他无力地垂下手,满心满身的疲累,仰头躺下,沉默不语。
李青辞摸着自己红肿发烫的脸,极小声地抽了抽鼻子。
长这么大,玄鳞这是第一次真打他。
不过,李青辞抹了下眼睛,他一点都不亏,该挨这个打。
“滚出去哭!”
“……好,知…知道了。”
李青辞抹了下眼睛,当即起身离开。
玄鳞翻过身,背对着人,铁链碰撞在一起,带起一阵令人心烦意乱的哗啦声,好一会儿才停。
李青辞出去后,先洗了把脸,然后坐下慢慢吃饭,可是心里惦记着人,咀嚼的速度越来越快。
差点噎着,他连忙喝口汤顺一顺。
吃完饭,他起身照了照镜子,一边在浴桶里泡澡,一边用冰帕子敷脸,用手炉烘干头发,回到内室。
屋外一片漆黑,室内明珠璀璨,照耀得恍若白昼。
李青辞拿着裁好的棉布条,坐在床尾,抬起玄鳞一只脚搁在自己腿上,刚抬起来,手上一空。
玄鳞曲起了腿。
李青辞去抬他另一只脚:“你别动,我把锁链上缠一层软布,省得动静太大,惹你心烦。”
玄鳞置之不理,两条腿都曲了起来。
李青辞叹了口气,没去管他脚腕的环铐,先去缠锁链。
缠几下,又解开,再重新缠,再解开。
李青辞不太满意,总是返工,最后他脖子和腰佝偻得实在受不了了,才终于完工。
他仰头平躺,板板腰,伸手捏着脖子,缓了一会儿,他索性平趴着,支着小臂,去缠玄鳞脚腕上的环铐。
玄鳞又把腿伸直了,带出一阵沉闷的哗啦声,很快就停了。
李青辞手上扑了个空,他很无奈,拍了拍玄鳞的腿:“你能不能听话一点,我想赶紧给你缠完,我困了想睡觉。”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李青辞真不想耗时间了,他想歇着了,今天真的好累。
他翻身爬起来,直接盘腿坐在玄鳞腿上,开始细致地缠布。
不安分的腿被压住,老老实实,一动不动。
好一阵子,李青辞终于缠完了,他拍了拍穿着鞋子的大脚,郁闷道:“玄鳞,虽然你的鞋很干净,可是这是在床上,哪有人穿着鞋上床睡觉的,你把它收回去吧。”
这次回应他的不再是沉默,而是一道讽刺的冷嗤。
李青辞愣了下,忽然,他整个人被掀开,歪着身子跌坐在一旁。
李青辞迷茫地爬起来,惊讶地看着背对他的黑色身影。
玄鳞这么有劲儿吗?他整个人都压在腿上了,还能这么轻易地掀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