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装炮灰和主角师兄解蛊后(163)
“呃,这个确实……”
吴淮安正准备应下,却听见陈慕律忽然开口打断:“不是。”
孟长赢面色不变:“哦?那是哪一个字?”
冰凉的剑贴在脖颈间,他垂着眸子,声音不算大,但咬字清晰:“是思念的思。”
孟长赢慢悠悠道:“无思无念,凡尘俱忘,也算是个好名字。不过我方才听他……唤你圣女?”
仙君俯下身,伸手捏住陈慕律的下巴,力道不算重,但足以逼迫他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
孟长赢的指尖比剑锋还要冰凉,审视的目光如有实质,似乎是要将他整个人撕碎重组,不留一点秘密。
吴淮安勉强压下心中的惊骇,正要上前解释,可眼前这位光风霁月的照清真君连眼神都未曾分给他一个。
“闲杂人等不得僭越,我只想听圣女……自、己、说。”
长睫轻颤,陈慕律缓缓抬眼,望着他如枯井般无波的黑瞳,几乎要被吸入那方黑潭中。那是陈慕律再熟悉不过的眼神,孟长赢面上越是这般平淡,他心里的杀意便越重。
陈慕律沉下心来,深吸一口气:“圣女一职,是吴思自作主张,还请真君大人降罪。”
这个时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坦白。
“你虽貌若无盐,但舞还算过得去,”照清真君挑了挑眉,“本尊恕你无罪。”
他随即松了手,扫视了一圈周围跪拜的民众:“此处雪祸已除,不必跪了,都起来吧。”
可他越这么说,那满地的百姓越激动。像是一池彻底烧开的沸水,周围人声鼎沸,哭笑之音不绝于耳。无人离开,反而有更多人开始自发地冲高台方向叩拜。
吴淮安试探开口:“真君大人,城主府内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不知您……”
孟长赢抬了抬眼皮,声音没什么起伏:“此地喧哗,换个清净地方议事吧。”
话音刚落,他手中灵气一闪,高台上的几人便在刹那间随他一同瞬移到了城主府。
陈慕律站在距离他最远的位置,眼神扫过身旁一同被带来的人,吴淮安吴淮堂,还有一个在台上提示他动作的阮娘。
他们四人拘谨地站在一处,眼看那位真君大人轻车熟路地走进了正厅,直接坐在了主位上。
孟长赢屈尊降贵地瞥了他们一眼:“还不进来,你们是要当门神吗?”
四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吴淮安率先走进屋内,但他们谁都没敢坐下,只是罚站的地方从门口成了厅中。
孟长赢淡淡地看着他们:“有茶吗?”
“喔……”吴淮安脸上挤出一个很是勉强的笑意,“来人,给真君上茶!”
早已备下的白玉金盏被端上前,那侍从在一室寂静中战战兢兢地将茶具放下,上首的仙君垂眸端坐,没有去接,安静得像是一尊不染纤尘的白瓷神像。
孟长赢沉默得太突然,搞得所有人都有些惶恐。吴淮安看不下去,一咬牙开口试探道:“真君,真君?您可以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无碍,就是想到了一桩旧事。”他捧起白玉金盏,雾气模糊了他的面容,“不必唤我真君,我并非仙人,只是一修行者罢了。”
吴淮堂探头插话:“那我们该如何称呼您呢?”
孟长赢看着杯盏:“仙域之人称我为剑尊,你们与他们一样便可。”
“是。”
见他并还没有怪罪的意思,吴淮堂大着胆子继续追问:“剑尊大人此次前来,所为何事?我们还不知您能待上多久呢?”
“淮堂,休得无礼!”吴淮安皱起眉,“不可对剑尊大人不敬。”
孟长赢没有看他们:“雪祸并非一日可消,我会在城内停留三日,做法消灾。至于其他的……本尊此次前来,的确不止是为了消除雪祸。”
吴淮安会意:“大人,您有何吩咐?”
孟长赢将白玉金盏搁在桌上:“昔年我曾有一物落在凡间,欠下一份因果。如今我帮你们除了雪祸,权作抵消,两不相欠。所以,我要将我遗留的东西取回。”
吴淮安沉吟片刻:“您说得可是供奉在仙君祠内的‘仙衣之袖’?”
‘仙衣之袖’当然只是一个美称,其实就是老城主收起的那半截粗布残袖。
孟长赢略微感知了一下,点了点头。
“可……”吴淮堂看了眼身边旁始终一言不发的陈慕律,急得上前一步想要再次插话。
“吴淮堂,你真是越大越没样子了!”吴淮安向侧边错开一步,将他挡在身后,“不许对剑尊大人不敬。”
吴淮堂面露挣扎,“但是……”
“没什么好但是的。”陈慕律忽然开口,“那仙衣之袖本就是剑尊大人之物,您要将它取回,天经地义。”
孟长赢坐在主位上,默不作声地打量着他。
良久,剑尊眉梢轻抬:“圣女此言深得我心。”
-
热闹散尽。
孟剑尊没有在城主府中歇下,反而主动要求去仙君祠一探。
吴淮安陪着去了,阮娘也被接回了红袖楼,整个城主府里,只剩下无所适从的吴小城主,还有安静得格外反常的“圣女”大人。
吴淮堂闷闷不乐:“你安静了这么久,方才为什么要突然站出来说那些话?”
“不然我难道要看着一城之主去送死吗?”陈慕律挑了挑眉,“你知道什么是剑尊吗?凡为尊者,必已是同道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他自谦为修行者,难不成你当真忘了自空中劈来那一剑的威力?”
“面对无法战胜的强者,你不该贸然上前驳斥,若今日是个嗜血好战的仙者,你早已身首异处。”
陈慕律神情严肃,故意往重了说,把吴淮堂说得一愣一愣的。讲到最后,可怜的吴小城主已是面色惨白。
吴淮堂垂头丧气:“可是我都答应你了,你帮阮娘脱身,我将仙衣之袖偷给你。现在剑尊大人横插一脚,我便完不成你的交易了,这是在背弃诺言。”
陈慕律眼神微妙:“那就背弃吧。”
“什么?!你怎么……你怎么这么没有契约精神啊?”吴淮堂整张脸都皱在一起,“你自己都不为自己争取,居然还要鼓动我和你一起毁诺?”
为自己争取……
他忽然顿了顿。
“即便要为自己争取,也要看天地是否容你争。”陈慕律再开口时,情绪已经归于平静,“我们之前的不平等条约作废了,对你来说也算好事一桩。”
吴淮堂压低声音:“那你就这么把仙衣之袖拱手让人了?”
陈慕律笑了笑:“我若得手,便是将宝物据为己有。可剑尊取回旧物,却是情理之中。”
“谁问你这些了?”吴淮堂急得直跺脚,“我就问你想不想要?喜不喜欢?”
他这般蛮横无理又理所当然的做派,看得陈慕律平静的面容都有一瞬间的裂开。
可看着吴淮堂清澈的目光,陈慕神使鬼差地晃了神,当真开始思索起这个问题来。
想不想要。
过去那些年,他其实鲜少考虑这个问题,那些在原世界便已经产生的观念一直在潜移默化地影响他。
他多数时候做选择是为了存活,而非单纯的喜恶。
吴淮堂见他动摇,趁热打铁地继续追问:“怎么样?有没有会心一击的感觉?”
“住嘴吧……”
陈慕律无语地冲他翻了个白眼,“看把你能的。”
吴淮堂总是那么聒噪,不靠谱,更没什么大建树,可能这辈子连个守成之君都当不好。
但他这样的喜怒随性、潇洒肆意,却是许多人都不曾有的。
包括陈慕律。
“不是我说,你今天真的好奇怪啊。”吴淮堂又开始叭叭了,“你明明天不怕地不怕,连祈仙舞都敢跳,前面还敢和剑尊回嘴,怎么到了后面就不讲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