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而复始(55)
“我确实不想接,年锦爻我最后警告你,我已经结婚了,你不要总做出一些会让我妻子误会的行为。”
周止冷漠地回了一句,准备挂断。
年锦爻高声叫住他,“好了好了,我不叫了总行了吧。”
周止想到方才登记的四张首映礼的入场券,平静问:“你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啊,”年锦爻压低了声音,隔着听筒听起来有种别样的性感,他嘿嘿笑了两声,缓慢道:“就是想你了。”
“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年锦爻笑容顿在唇角拿下手机,看着手机桌面,按了锁屏键。
液晶屏幕上倒影出他微微垂耷下的漆黑眼眸,眼里没有笑意,深且宽的眼皮折进去。
年锦爻撇了撇嘴,随手把手机拎在两指间百无聊赖地转动。
他懒洋洋依靠着年敬齐办公室宽大的办公皮椅,两条长腿交叠着轻轻踩着地毯,缓慢转过身来,笑盈盈地对上一双惊恐万分的眼。
“别紧张嘛,”年锦爻人畜无害地眨了眨眼,他俯身靠上桌前,手掌撑住脸颊,“我老婆的岳丈……唔……我该怎么称呼呢?”
他困惑地歪了下脸,没想到一个合适的词语。
对面的中年男人脸色惊慌,丝毫看不出发现女婿与男人私通后应有的震愤。
年锦爻兀自想了一会儿,放弃了,也不知想到什么,笑出声,收了手,平放在办公桌上:“岳丈,我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有那么好的女婿还不珍惜家庭,非要离境去玩黑彩,把女婿的房子都抵押进去。”
“你知道他多辛苦,多卖命,才能在这里买房吗?现在还有房贷要还呢。”
他努了嘴,垂下唇角:“让他知道又要伤心了。”
说着,他眨了眨眼,食指贴着唇,轻轻嘘了口气:“这件事你可要瞒好了,千万不要让他知道,嘴巴闭紧一点,我们之间的钱是很好协商的。”
“明白吗?”年锦爻盯着他的眼睛,笑容蓦地消失。
男人瞪大了眼睛,快速转了两圈,反应过来,当即低骂:“出老千的人是你们!我他妈就说怎么会有那么好的事情!你想干什么?!”
年锦爻咚咚叩了两下桌子,眯了眯眼:“小点声,吵死了,声音这么大干嘛?”
身后站着的保镖困住亟待爆发的男人,年锦爻的声音越过保镖身后,看到不远处沙发上坐着的两个男人高大的背影。
年敬齐伸展手臂倒了三盅茶出来,一杯递到正对他坐着的男人手边。
温兆谦姿态优雅,拿茶盅的手背上青紫色血管起伏明显,一道深红色血线自无名指指间笔直贯穿,一直蔓延入右臂深处。
年敬齐与他低语两声,谈起合作的几部片子。
温兆谦语气很淡,他国语不算好,索性讲了白话:“人送咗畀你哋了,周止身边出现似佢嘅人,记住同我讲(人给你们送来了,周止身边出现像他的人记得跟我说)。”
年锦爻嗤笑一声,笑弯了眼睛:“人死唔复生的嘛,温生你真系大情种(人死不能复生,你真是大情种)。”
温兆谦冷眉锐眼朝他淡淡扫了一眼。
“你闭嘴!”年敬齐回身瞪他,露出桌上放着的罗盘,很快被一只修长的手覆盖,收了回去。
年锦爻耸了耸肩,朝他俏皮眨眨眼:“sorry啦。”
温兆谦没有理他,放下茶盅朝年敬齐道谢,很快起身离开。
他出门派头很大,六个保镖瞬间跟着温兆谦离开办公室。
房间宽敞不少,少了一片黑压压的颜色。
年锦爻勾着笑,收回视线,抬手拿起手旁摆着的一份合同,推到男人面前。
男人被保镖压着走过来,挣扎的动作在看到合同上的字后停下了:“什么意思?”
年锦爻轻轻靠回椅背,两脚抬起来放在桌上,细致修长的手指敲敲扶手,轻挑地扬了下巴:“签了吧。”
“怎么还有字要签?”周止在路上接到老板的电话愣了一下,“急吗?我正在接小何的路上,我们晚上要去《永不复还》的首映。”
老板在电话那头说不急,最近公司更新了几条合同新规,所有经纪人的合同都要重新签订。
周止说了好,便挂断电话。
他车后面坐了两个刚入圈不久的新人,虽然不在周止手里带着,但经纪人与周止关系不错,这次能一起参加《永不复还》的首映确实幸运。
两个年轻姑娘没有专属化妆师,出行都是自己化妆,周止特意叮嘱了两人不要太浓的妆,但接到人的时候还是看到一个艺人化了惹眼的眼妆,另一个穿了抹胸的洋装。
周止多看了其中一个女孩一眼,但没多说什么,神态自然地笑着夸了句:“欣怡,化妆技术进步了啊。”
闻言,欣怡顿了下,挂在脸上的笑容僵一些,低着眼睛避开他的视线,掩饰笑了两声。
何维不知道有人与他们同去,穿了一套浅灰兜帽卫衣和牛仔裤拉开车门。
看到周止便抿唇温和笑了下:“周哥,好久不见。”
何维给人的感觉不锋利,苍白中透着股柔和,他静静看了周止一会儿:“周哥,我有话跟你说。”
周止回了他个笑,踩下油门单手打了方向盘,朝后座侧了下脸:“有什么事儿之后说,有人呢。”
何维顿了下,回头看到昏暗中各自靠在两边车窗上睡熟的女人。
《永不复还》大陆首映的排场很大,开在涣市市中心一家百年影院里。
通向影院的交通被管制,隔一段距离就有交警站在路中央指挥方向。
周止并不想去参加首映,他的计划是把三个艺人送进去就离开。
但现在看到两个小艺人粉墨登场的模样,又不大放心,他们是坐在提问区的位置,万一当着媒体的面闹出什么岔子,挨着这部热度极大的电影和稳坐话题榜的年锦爻,估计会闹得很大。
周止停车后想了一下,还是从车里拿了顶鸭舌帽戴上。
两个女孩穿得都少,倒春寒的冷风在夜里发飙,把两人冻得搓着细瘦的手臂跺脚。
周止本来想装作看不到,给她们个教训,但走到半路还是心软,脱了身上的外衣递给其中穿了裙子的小明星,披在她身上。
何维见状也拉着衣摆一头脱出宽大卫衣递给另一个艺人,他里面还穿了件薄杉,被冷风吹得忍不住哆嗦一下。
周止皱了眉,抬手按住何维的脑袋,等两个女艺人拿着电子票根兴高采烈朝前走后,才说:“不该你好心的时候,不要给我发病。”
何维的表情钝钝的,有种不属于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温和与宽厚,抿唇温声道:“没事的,冻感冒就不好了。”
周止横他一眼,脸上表情不好看,但还是抬手轻轻把何维脱衣服时弄乱的头发整理好了。
他弄完,拍了拍何维单薄的肩膀,忽地重重叹了口气:“看着你,我总想到一个旧友,可他没那么好运,所以周哥就希望你可以好好的。”
何维稍稍抬起脸,周止的手已经垂下去,从口袋里摸了烟盒出来,衔着一根烟到唇边。
淡蓝火光在冷风中呐喊,摇晃出周止眼角那一颗深蓝色的痣,像张开第三只眼睛。
深蓝色的泪痣在火光中看起来深沉,像一汪澄澈死水。
在明亮的光线下轻微摇晃着,伸手掬一捧水,很快从指缝划走,只留下尽头无尽的哀伤与忧愁。
“好了,你先进去,我抽根儿烟就过去。”
周止余光瞥到在身旁一动不动的何维,挤着眼睛笑了下,催他。
“周止。”
何维忽地轻声叫他名字。
“啧。”
周止瞪他:“没大没小。”
何维却在他回答时匆匆移开了视线,勉强笑了下:“周哥,外面有点冷,我进去等你。”
周止扬了下巴,鼻腔深处哼出单音:“嗯。”
周止隔着寥寥烟雾看着何维单薄的背影朝灯火辉煌的影院大厅走去,有一瞬的恍惚,好像看到很早一切时候,他亲自送文萧踏上他第一个奖杯的红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