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而复始(103)
周止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年锦爻用讨巧卖乖的语气,握住他的手,轻轻摇摆手指的手臂,手指与他的交缠在一起,看起来没有用多少力气,周止重心不稳,朝前跌进年锦爻的怀里。
两个人相触着,太近了,模糊了片场嘈杂的声音,什么都听得到,什么也听不到。
周止唯独听到年锦爻的心跳,不知道年锦爻有没有听到他的。
年锦爻把他抱在怀里,半揽着周止的腰,俏声笑笑,说下去:“你回来继续演戏吧,我想跟你一起演戏,好不好?我一个人好孤独。”
周止那天是怎么回答他的来着?
其实已经想不起来了。
他轻轻眨了眨眼,好像眨走一只飞来的透明的蝴蝶,垂下眼,再度看向病床上沉沉睡着的年锦爻。
周止站起身,微微弯下腰,悬在年锦爻上方,目光温柔地看着年锦爻的眼睛、高挺的鼻梁、浅色的嘴唇。
他静静地,没有讲话,俯下身,在年锦爻嘴唇上印下一个很轻的吻。
Ma belle au bois dormant, tu te réveilleras?
我的睡美人,你会醒来吗?
贴着的嘴唇轻且缓地动了动,周止一愣,忙不迭抬头,对上年锦爻虚弱地、含笑的眼睛。
刹那间,周止泪流满面。
太阳一点点西沉,从病房的窗户,可以看到那片流动的沉蓝的海。
手机荧幕一点点暗下去,又被点亮。
“止哥,快一点过来。”年锦爻又躺在床上撒娇耍赖,要周止陪在他身边。
周止靠在窗边,咕哝着应了声:“就来,你是离了我就不能活了是吗?”
“对啊。”年锦爻大言不惭地抱臂枕在脑后:“不是说了吗?我生是你的人,死了是你的鬼,跟在你背后,我看谁敢靠近你。”
他说着,磨了磨牙,声音阴下去,柔声缓慢道:“尤其是文萧那个小白脸。”
周止下定决心似的,点了发送,合上手机走过来,低笑了下骂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干嘛,”年锦爻见他过来,坐起身,抽出一只手,把周止拉过去,脸埋进他怀中,静静听着周止有力的心跳。
过了一会儿,他仰起脸,笑嘻嘻地抬头,下巴贴着周止的身体,看着他,俏皮地眨了眨眼:“我不是你的小狗吗?”
年锦爻的声音低柔,懒洋洋拖着尾音,变得绵长,像是嘴唇没有完全张开,发音不算清晰,轻声说——
“汪汪。”
邮件发送的咻声响起,带着漫长的路途与时差,跨越大洋也翻过陆地。
【Hi Jason,
I have been away from being an actor for a long time. I once swore that I would never return to the stage again, but some things are truly immeasurable and unpredictable. I think some things always make people repeat themselves over and over again, indulging in them for a lifetime. Such as a rain, a cloud, a summer night that will eventually come to an end, and love.
(hi Jason,
我已经脱离演员很久了。我曾经发誓我再也不会回到台上,但某些东西确实无法估量,也无法预计,我想有些东西总会让人周而复始,一生沉迷其中。譬如一场雨、一片云、一场终会结束的夏夜、以及爱。)】
【周而复始】
第61章 阳光普照的一天1
周止拎着保温饭桶推门进房的时候,年锦爻还在床上睡着。
他的精神没有完全恢复,这几天仍旧断续地短暂醒来又沉沉昏睡过去。
为了通风换气,病房的窗大敞着。
淡蓝色的薄纱窗帘轻轻飘摆着,之间隔了一段距离,有金灿灿的阳光穿透它们,以至于那两片分隔的窗帘看起来,两头不到岸。
门与窗户正对着,穿过条狭长的回廊,在周止推开的瞬间起了阵穿堂而过的清风,两片浅蓝的薄帘顷刻随之飘摇,岸与岸便相接壤。
周止被风吹得忽地迷了下眼,细而长的睫毛合在一起,又睁开。
他几乎是本能地反映转过头去看向病床上年锦爻的方向,年锦爻还是没醒,但已经恢复血色,唇红面白地静静阖眼睡着。
周止放轻手脚缓步走过去,随手把保温桶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
医生说年锦爻今天已经可以尝试进食,要盯着他吃点流食,所以周止在家煲了粥带过来。
他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两手搓了搓,目光落在年锦爻胸膛起伏的曲线上,没由来地想到他们以前的那些日子,唇角不自觉翘起很淡的笑。
年锦爻觉多,还有很大的起床气,在家必须睡满十个小时,以至于在剧组时时常因为睡不饱觉发很大脾气,搞得时常有拍不到他桃色绯闻的媒体含沙带影地说某知名男【影星】寂寞多年欲求不满,大牌大大耍。
年锦爻看到八卦时脸总气得铁青,大少爷脾气上来较这劲儿,坐在客厅沙发上捧着手机一通通电话打出去,不是封杀那个,就要雪藏这个。
不过词条虽然撤了,但也没人真的因此失去工作。
周止一开始还笑他,被年锦爻拉着压在沙发和阳台上做过几次后就不笑了,往后再遇到这样的新闻,就变成周止狠狠骂,年锦爻大鸟依人地躺在他腿上,一边玩着周止的手指,一边应和:“就是就是。”
他撇撇嘴,很委屈的模样,红着眼眶自下而上仰望着周止:“他们冤枉我,我到底哪里看起来欲求不满?”
周止一个头两个大,不过嘴上语气很温柔,哄得很好。
年锦爻不依不饶地扣紧他的手,仰头用漂亮的脸蛋,漂亮的眼睛,他的一切都是漂亮的,眼巴巴看着他:“那你亲我一下。”
周止乐呵呵地看着他,毫不犹豫,低下头重重在年锦爻唇上“mua!”地响亮吻了一下。
刚准备起身,后颈缠上年锦爻微微发热的手掌,看似轻盈地与他颈部光滑的肌肤相贴,但周止却被压下去,被年锦爻的吻缠上来。
周止呜咽了两声,年锦爻不肯放过他,张开唇齿涎液交渡过去,发出更加缠绵、暧昧的水声。
年锦爻像条外表靓丽又迷人的半月斗鱼,诱使周止靠近鱼缸,探入手指想要轻轻抚摸,但在顷刻间跳出水面,咬上他的指间,吮吸他身体中温热的、咸腥的血。
周止又想到更早一些,拍《白菓》的时候,年锦爻总是穿着粉红睡衣,戴着粉红色的丝绸眼罩。不由想起家中同样对粉色情有独钟的小孩。
周止被很多人夸赞过是一个超合格标准很多的模范父亲,因为周止对小孩的爱,他与赵阮阮的婚姻时常被身边人羡艳与向往。
他们都理所当然地默认周止超出常人地爱他的小孩是出于对妻子满溢的爱,却不知,就连周止或许都未曾意识到,是他的潜意识早就无法、也再不能抹掉年锦爻曾存在过的痕迹。
周止看着年锦爻安静睡颜的眼神不由变得柔和,想到年锦爻的嗜睡或许均出自服用过量药物的副作用反应,嘴角稍稍放下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向周乐乐的菩萨套组祈祷,希望年锦爻在睡梦中做一个又甜又香的梦。
或许是周止看得有些久,迟迟没有做出偶像剧或泡沫肥皂剧中男主角亲吻女主角的浪漫桥段。
床上等着的年锦爻不满意地滚动了下喉结,但眼睛还闭着,嗓音听起来有些哑:“床边狠心的王子,不给你亲爱的睡美人一个吻吗?”
周止噗嗤笑出声,年锦爻冷不丁睁开眼,不满意地翻了翻眼皮,可怜巴巴地看了他几秒。
周止没做出回答,但从椅子上倾身靠过去。
年锦爻顺势闭上眼,用看起来乖巧、惹人怜爱的面孔对着周止的方向,准备承受那个吻。
周止身上的气息很干净,干净得闻起来像窗外吹自林叶间的一阵风。
他灼热的气息靠近年锦爻,目光垂下去,看着年锦爻嘴角得意翘起来的笑容弧度,便故意压低了嗓音,用低沉缱倦的声音道:“睡美人,你想得挺美。”
“啧!”
年锦爻没等来一个吻,急不可待地张开眼,对上周止温柔含笑的、稳重到可以将他的全部都承接的视线。
两人俱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