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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随死殉 一(118)

作者:藕香食肆 时间:2019-10-10 18:13 标签:重生 虐恋情深 系统

  咚咚咚!
  隐隐有鼓声传来。
  陈琦与吴善琏都吃了一惊,立马就有门外伺候的文书溜出去察看。
  “陈阁老,吴阁老!有人敲登闻鼓!”
  内阁所在的文华殿距离长安门不远,长安门下就有一面登闻鼓,供庶民击鼓启天。
  然而,这面鼓轻易是不许人敲的。京城各处衙门众多,除了五城兵马司,另有缉事所,都察院,无论什么冤情奇案,找对衙门都能解决。长安门下的登闻鼓有专门的兵卒守护,想要敲这面鼓并不容易。
  如今皇帝都不在京城,谁会去敲那面鼓?又是怎么在兵卒的守护下敲响了那面鼓?
  陈琦忙穿好足衣踏上靴子,伺候在旁的文书替他披上大衣裳,他出门听了听,鼓声已经歇了。才一会儿,就有文书面色古怪地前来禀报,说:“镇国公府华阳侯衣飞琥、华阴侯衣飞珀,击鼓乞见天子,为其姊崇温县主喊冤——据两位侯爷说,是其姊夫裴露生亲手杀妻。”
  孝帝初登基时,就给衣尚予的四个儿子统统封了侯。衣飞琥、衣飞珀虽才七岁,侯爷已经做了近三年了。所以,这两位年纪虽小,架不住人家出身好又有爵位在身。他们俩要去敲登闻鼓,守鼓的兵卒还真就拦不住。
  陈琦也知道衣琉璃死了,毕竟太后是通过他做的媒,嫁的又是他门生裴尚书的嫡长子。
  不过,他一直以为衣琉璃是正常死亡。这年月死个女人不是很正常吗?听说衣琉璃怀了身孕——女人生孩子可是过鬼门关,怀着孩子更是娇贵,磕着碰着就不好了。这会儿听说衣飞琥、衣飞珀敲登闻鼓,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出面的是衣飞琥、衣飞珀,这要是没有衣尚予在背后撑着,两个七岁的孩子能干得出这事儿?
  这是要翻天啊!


第84章 振衣飞石(84)
  镇国公府两位小侯爷状告裴露生杀妻,不止登闻鼓院的官吏懵了,内阁两位阁臣也心道坏了。
  镇国公与长公主生了四个儿子,独有崇温县主这一个金尊玉贵的闺女,太后做媒下嫁户部尚书裴濮嫡长子裴露生,若不是皇室有意提拔陈阁老,且裴尚书又是陈阁老门生,以裴家的门第,一个白身无爵的举人就想娶镇国公府这独一的闺女,那还真是差了好远一截。
  这一场联姻也是联得颇为玄奇,皇帝要拉拢陈阁老、裴尚书对付林附殷,他不纳陈阁老家的孙女为妃,反而把衣家的闺女嫁给陈阁老的门生裴尚书家——人家衣家和陈系联上了,有你皇帝什么事儿?偏偏皇帝就是一副“联姻嘛,朕出了个闺女”的嘴脸,陈琦与裴濮也只好假装对皇帝和衣飞石那点儿破事心照不宣。
  衣琉璃死了不是大事,衣家居然状告裴家杀害了衣琉璃,这事儿问题就大了去了。
  联姻是联合利益,你把人家闺女杀了,这是撕破脸要结仇啊!
  “立刻快马去皇庄禀报陛下!”陈琦都顾不上拿自己的手炉了,身边的文书忙给披上大氅,“备车,我去裴尚书府。”捉人!
  甭管衣家有道理没道理,有证据没证据,陈琦必须先把裴露生抓在手里。
  若是裴露生出了任何意外,不管是跑了,畏罪自杀了,还是被衣家控制了——衣尚予是什么人,新入仕的小喽啰或许不知道,陈琦在朝中混了这么多年,从文帝朝就与衣尚予同朝为官,他岂会不知道衣尚予骨子里有多彪悍?——这边喊儿子来告状,那边裴露生说不准都已经被镇国公府捉去扒了一层皮了。
  这裴露生杀妻案一个闹不好,陈琦的心腹门生裴尚书就得引咎下野了。别人的闺女杀了就杀了,衣尚予的闺女是那么好杀的?一个养子不教的罪过扣下来,裴濮就得顶着德行不修的骂名灰溜溜地回老家。
  这还是单纯只牵扯裴露生一人的下场。真要是被镇国公府审出点什么不干净的事来,说衣琉璃发现裴家贪赃枉法通敌卖国什么的方才惨遭灭口……陈琦都说不准要跟着栽进去。
  陈琦风急火燎地赶往裴尚书府,连长安门前的两位衣小侯爷都顾不上应付。
  裴府已经彻底乱了套了,家奴满地乱窜,陈琦掀开车帘急匆匆地蹦下来,险些跌了个趔趄。恰好遇见裴家二公子裴月明,忙问道:“垂光,尔父尔兄何在?”
  垂光是裴月明表字,他就是裴濮次子,裴露生的同胞兄弟。
  见陈琦匆匆赶来,裴月明赶忙上前施礼,因是父亲恩师,裴月明照例磕了头,答道:“阁老,家兄昨夜就没回家,父亲正命家人四处寻找……”
  “胡说八道!若只是找人,犯得着现在这没头苍蝇似的?”陈琦指着神色惶惶的裴府家奴问。
  裴月明无奈地说:“实在是家里坐了一尊瘟神……”
  裴月明扶着陈琦往裴府里走,裴府上下都挂着白幔,显然是在办崇温县主的丧事。陈琦难免要问究竟是怎么回事,裴月明摇头道:“孩儿此前都在国子监,家人来消息说大嫂殁了,孩儿才即刻请休归家。”
  这事儿问裴月明确实问不着。他一个小叔子,难道还能瞻仰已故大嫂的遗容?看看她是怎么死的?
  若衣琉璃的死确有蹊跷,裴濮与裴露生只怕也不会告诉他。
  陈琦满脑子官司,进了裴府正堂——这里原本是个灵堂,裴家家主长辈皆在,死了一个长子媳妇,家中肯把正堂布置成灵堂,已然是十分看重礼遇这个媳妇了。不过,这灵堂看上去被人洗劫过,素白的幔帐撕扯一地,停灵的地方空荡荡的,棺材已经不见了,连灵位都一并消失,只剩下光秃秃的案桌铺着半炉残香。
  这且不算。
  灵堂踏跺之前,站着一排体格彪悍、神色冷峻的兵卒,将十多个妇孺押在堂前,刀兵出鞘,锋锐森寒。
  旁边的回廊上摆着火盆、软椅,一个穿着旧棉袄的男子缩在椅子里,干净白皙的脸上透着一股怏怏不乐的抑郁。陈琦看见这人就倒吸了一口气,难怪裴月明说是一尊瘟神,这可不就是……丁禅吗?
  衣尚予帐下两大煞星,一个是独眼飞将徐屈,另一个就是佛面蛇心丁禅。
  徐屈那是杀敌杀出来的威名,丁禅不一样,丁禅很长时间都在军法队督阵,他不止砍敌人,砍自己人也很疯狂兴奋。何况,自文帝长子谢芳战死诸秋之后,徐屈就从朝堂上消失了,丁禅却是一路青云直上,跟着衣尚予稳稳当当地加官进爵。
  哪怕他现在没有实在的差遣,脑袋上也稳稳当当地挂着两个身份,征西将军、博陵县侯。
  何况,这位是衣尚予心腹中的心腹啊!
  “你是不认识他?”早知道是这煞星在,我才不进来!陈琦想抽裴月明。
  裴月明一偏头躲过他作势抽来的巴掌,人已经蹿到了堂前:“父亲,陈阁老尊驾亲临。”
  裴濮与丁禅都回头,看见陈琦颤巍巍地走来,裴濮也想抽裴月明。小孩子家家不知道丁禅的凶悍,以为来一位“阁老”就能镇得住这从西北归来的煞神——这可是比衣尚予还难对付的武夫。起码衣尚予还知道讲道理,丁禅这就是个武疯子,要没有衣尚予给他上笼头,他连皇帝都敢咬。阁老算个气?
  “恩师,您怎么来了?快请进。”这会儿想走也来不及了,裴濮只得出迎。
  廊下坐在软椅里的丁禅本来在缩着脖子伸手烤火,这会儿不怎么得劲地站起来,众目睽睽之下,他居然还扶了扶腰,一副扭了筋的样子。扭了筋的丁禅心情显然不好,瞥了陈琦一眼,之后突然拎起马鞭抽身边最近的兵卒,怒问道:“叫你们封府封路,封你娘逼!狗日的阁老都给老子封出来了?!”
  狗日的阁老陈琦:……
  “恩师,请坐。”裴濮无奈极了。丁禅往这儿一蹲,他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陈琦没有问衣琉璃的死因,不管衣琉璃是怎么死的,当着丁禅的面,裴濮都不可能给他更离谱的回答,“朝光何在?”朝光是裴露生的表字。
  “昨儿就没回来。连带着几个家人小厮,全都没回来。”裴濮乌黑的鬓发一夕之间就花白了许多,可见是真的忧愁,“我查问过门房,昨天午后有人递了帖子邀露生赴约。帖子露生带走了,不曾留下,也不知道去了什么方向。老师知道,家中才发生了这样的事,露生本不该轻易出门,送帖子的人……”
  碍于丁禅就在廊下,他话说得很含蓄。不过,他显然是怀疑儿子已经被镇国公府骗出去扣下了。
  站在裴濮的角度,他自己的推测是很合理的。才死了一个出身不凡的媳妇儿,裴露生不守着老婆的灵堂,他敢接了张帖子就往外跑?不说岳家会不会弄死他,皇室是否对他有想法,就算是他亲爹裴濮也不会饶过他啊。这种情况下,谁的帖子能把裴露生召出去?必然只有镇国公府的帖子。于情于理他都要火速赶去。
  陈琦也觉得镇国公府干得出来这么无法无天的事。至于扣了裴露生再派丁禅来闹事……贼喊捉贼这把戏又不新鲜。
  丁禅本来在抽自己的属下,听见堂上说话不干了,他卷起带血的马鞭,整个人跟没骨头似的歪在门板上,眉宇间郁气难抑:“平白无故杀我们家大小姐,只怕你家犬子还没这个狗胆。早些不说?”他挥挥手,“去把门子押来,问明白了,昨儿给裴露生那小杂皮壮胆撑腰送帖子的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如果裴露生与外人有见不得光的事被衣琉璃发现了,杀衣琉璃灭口,那么,这时候与他同谋之人送帖子约见,他也一样会急急慌慌地跑去赴约。
  裴濮完全不觉得自家儿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所以他也根本没设想过会有这样的可能。
  丁禅懒得再看裴濮,重新回到软椅上坐下,认真地等着审门子的口供。
  他其实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裴露生去哪儿了。陈琦要把裴露生拿在手里,是害怕这其中有事会牵扯一大片人,包括陈琦自己,丁禅奉命来扣裴露生也是出于这个目的。
  陈琦在这事上清清白白,衣家还真脱不了干系。他是来擦屁股的。
  丁禅非要说裴露生与人勾结,裴濮出于自清也不能阻止他审问门房。昨日门房当值的三个家奴都被提到了堂前,兵卒将人拉开,分别问话,两个在别室问,一个就在廊下,由丁禅、陈琦、裴濮都盯着问。
  门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将早已说过的话再说一遍:“……寻常长随模样,青衣小帽,方脸,阔嘴,六尺身高,京城口音,送了帖子也没喝茶说话,转身就走了。小的还觉得这人奇怪,多看了一眼,眨眼就不见了。”
  丁禅百无聊赖地听着,心里特别不得劲。
  好不容易求了督帅赏赐雨露,他收拾得干干净净高高兴兴去赴约,哪晓得还没吃着就闹了个误会,被督帅一脚踹了出来,雨露没接着,腰给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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