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长子生存守则(174)
当然严光龄也不会觉得是错,甚至段鸿亦,明靖,他们都是规则中的受益者。
可明徽总觉得自己还是人,他由衷的不想要。
“对啊,吃不得苦,受不得罪,不求上进,没有权欲和野心。因为我有自知之明,不伤人的小聪明,没有大志向。知足常乐,善良宽厚。我只是运气比较好的庸人。”
明徽故作轻松,鼻腔却莫名觉得发酸,“我知道只要依靠怀王殿下,我可以站的很高,我会拥有权势,在高台上俯瞰众生。可蓝玉,你让一个没什么能力抱负的人拥有权势,又有什么意思。就好像一个已经十分饱腹的人,你就算将天下珍馐全放在跟前,也未必会动一筷子。”
望着对面微侧着脸往窗外遥望的明徽,漂亮的五官呈现出一种流畅精致的美。人还是那么简单,没有野心欲望的淡然。蓝玉摇了摇头,心道明徽若不是这般洒脱之人,哪儿又能招来那么多人的喜欢。
见对面沉默良久,明徽长叹一口气,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说道,“人与人之间相处,说到底不过是相互理解的过程。能理解便一帆风顺,万古长青。实在理解不了,虚与委蛇也好,老死不相往来也就罢了。”
话说至此,蓝玉拿起案几上的茶杯轻抿一口,释然道,“那我还是希冀有一天你也能理解我的不易。”
明徽只觉得无奈,缓缓将窗帘放下,回过头来闭上双目假寐,再也不想多说一个字。
不知是不是连老天爷都看不下两人如今的隔阂,途中队伍路过官驿休息,明徽远远看到有一老僧人往自己马车前走来,还不等他看清,蓝玉先起身下车去迎。
“怀王殿下让我在此等待,接上您一同去往大宁都司呢。”蓝玉亲将人扶上马车,同坐在一侧。
明徽连忙有礼的问候道,“普慧师父一向可还安好。”
普慧点了点头,笑的一派和蔼亲厚。
有了老师傅的加入,三人难得开始有说有笑起来,明徽这人心里不存烦恼,渐渐也忽略了蓝玉复杂微妙的情绪,整个人眉宇舒展而开,悠然自在。
等黄昏时刻,太阳最后的余晖如一颗刺眼的明珠悬挂天际,染的晚霞一片绯红,如苍穹着了火般。
普慧师傅手里转着佛珠,开始讲了一个帝王试图用百世轮回来重换一个因果的故事。
君主许下承诺,用生生世世英年早故,烈火焚烧而亡来惩戒他在国运崩塌时的无能无力。
而同时有一个僧人,在国运浩劫中带着记忆轮回百遍,用尽心血试图改变君主天定紫微星的降世。他即想救苍生,也想让存了善念悔过之心的君主摆脱惩戒,踏入轮回正途。
终于,他发现唯有重塑一个人为的紫微星,来阻止十年后的乱世,他和那位君主方才能看到解脱的希望。
普慧大师讲完这个似雾般缥缈的故事后,抬头静静的望向明徽,神色温和平静,“小友,你会不会觉得那僧人残忍。选择保苍生,却不得不将那位仁善君主的人生从头彻尾的摧毁。”
明徽听的一头雾水,只温言道,“那僧人一定很累,很累……”
作者有话说:
哎,蓝玉表哥也被打磨成了另一个严老师了……不过挺好,这类人还都会被明徽这种性格的人吸引!
第165章 没苦硬吃
夜里住在越来越靠近边关的官驿,明徽想着普慧师父白日里讲的故事,愈发觉得不对劲,心里竟然产生一种猜测,会不会普慧师父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不过想来诡异又玄幻,明徽长叹一声,起身披上厚厚的棉衣走到窗前,推开一道缝隙往天际望去。
冷气扑面而来,吹的人一阵抽气。可挡不住今夜明月当空,群星璀璨,万里无云。
明徽忍不住念道,“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
窗让台阶处一阵衣料摩擦的轻响,有人接道,“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明徽惊异的将窗推的更开了些,探头便瞧在蓝玉正撑着下巴,一个人静静的坐着无人的院中发呆。
明徽眨了眨眼睛,有些调侃道,“怎么国公爷也没歇息”
蓝玉想了想,学着明徽的模样往天际望去,“思绪繁琐,入不得眠。”
明徽啧啧两声,顿时没了继续赏夜的情趣。只是刚想将窗户关上,蓝玉起身缓步往前走来,伸手将窗栏顶住,压声问道,“听说附近有一湖畔,月色明亮时夜景极美,既然都睡不着,我骑马带你过去看看?”
也不知是不是蓝玉今日未着兵甲的缘故,长发松散的用玉冠固定,一身简单的石青色的圆领长袍竟然有几分相似年少时初见的模样。
在往上看那副英俊温雅的眉眼,没了那股骇人的冷峻威势,即使伤疤依旧,可剑眉星目,眸中含着如四月春风般的清柔,是曾经最让他心动的模样。
明徽脑袋发热,鬼使神差的套上一件厚绒大氅,和蓝玉从马厩中挑了匹安静的白马,趁着夜色朦胧,往几公里外的湖泊走去。
路上安静,只听风声。
偶尔有桃花香气袭来,随着风扑在脸上。
明徽坐在前面,蓝玉手中牵着缰绳让马慢些行驶。两人共骑白马,远远看着明月长空,极亮极亮的倒映在稍起波澜的湖面上。
“好美……”明徽不仅感慨,下了马后独自一人往前走着。四下无声,唯有湖面荡漾,映着明月,星辰,和路边的两人一马。
蓝玉牵着马,两人静静的谁也不说话,唯有踏在湖畔边缘上枯干杂草时的微响。
想来夜色下于湖畔处赏景也是件很浪漫的回忆,只是终不似少年心境。明徽只记得那日两人直待到天际微亮时才往官驿返回,之后却再也没遇到这般景色。
虽已经到了春季,但往北走时还是觉得料峭。
这日在快到大宁都司不远处的在官驿歇下,夜里明徽再次失眠,正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时,突然门外响起轻微的淅索声,门栓被撬开,竟有人走了进来。
明徽起先还以为是蓝玉,刚想开口询问,月色透过窗户照耀出些许微光,映出冷兵器的寒霜。
明徽心惊,一时间只努力平复呼吸,几乎无声从被窝里掏出一柄用来防身的匕首。
从前只听说过刺杀朝廷命官的,如今怎么自己还是白身也遭人觊觎了。但这时候真喊出声没准当场便被歹人要了性命。等人缓慢靠近,明徽思索着如何抵御的同时发出求助,惊惧之下身体紧绷。等歹人走到窗前,明徽蒙声不吭的突然将被褥抛了过去,整个人灵活的翻滚下床,噼里啪啦的将一切能发出巨响的东西扔在地上。
等一边大声呼救,一边快跑近门口,歹人已经反应过来,拿剑便要劈砍,明徽被迫拿起椅子防御。
没过半分钟,门外负责巡逻守夜的卫兵便听到动静赶了过来,蓝玉首当其冲的踹开门,抽出腰间佩剑便厮打起来。
外面侍卫要跟着进来,蓝玉却抬脚将门闭住。
明徽几乎已经吓得灵魂出窍,眼看着室内两人,蓝玉明明占据上风,那歹人却也顾不得致命的可能,往明徽处狠狠刺来。蓝玉蹙眉,往前一步挡在明徽面上,剑柄一转敲在对方后颈处,自己则被狠狠刺了一剑。
明徽看的心惊肉跳,却又立刻反应过来,几乎瞬间便明白蓝玉是故意受着无妄之灾的一剑,他完全有能力轻松留下活口的同时制服歹人。
但好在蓝玉身体素质过硬,且实在是有些太过刻意,只是肩头被刺进一两厘米,随行的太医敷上止血的药粉包扎后便也无事。
刺杀未遂的歹人被关押了下去,明徽气不打一出来,将所有人遣开后质问道,“你有什么毛病,没苦硬吃是吧。”
蓝玉还穿着那件染血的长袍,面对明徽的愤怒也只是语气平平,好似这伤受的非常值得,“亏欠你的总要找机会还回去。”
“……”
明徽无语,几乎有些刻薄的冷笑道,“蓝玉,如若我现在还只是虞府那个无人在意的庶长子,你还会为了寻求心里平衡伤害自己?你这么做无非是因为我身份变了,是怀王的血亲。可你试图用伤害自己的方式讨好我又有什么用,嫌隙会因为这种事解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