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长子生存守则(169)
明徽眼尖,瞬间便发觉小婴儿胸前的信纸,打开一看两眼直接一抹黑,只觉自己被赵晖拿捏的刚刚好。
周家唯一存留在世的孩子,明徽亲眼观摩灭门惨案后,不管是出于同情怜悯,还是对方不知什么目的的胁迫,他都得负责到底。
见虚弱的小婴儿在被褥中小小的挣扎,极浅的眉心皱成一团,好似有清醒的意思,明徽急忙让鹿蕴儿去小厨房先和着羊奶做了些稀稀的米糊,小婴儿醒来后小心翼翼的喂了些,后半夜却全部呕了出来。
明徽活了两辈子从来没面对过婴儿,他手脚忙乱的将对方抱在怀里轻轻哄着,可小女婴只木木的不哭不闹,漆黑如葡萄的眼睛半眯着,气息微弱,脸色苍白的不像话。
明徽吓得说话都结巴起来,两人大半夜的守在床前不敢入睡,天微亮时急忙从柜中翻出银钱,让鹿蕴儿去请专看婴孩的大夫来。
一通折腾,明徽心脏一直处于不正常的狂跳中,伤口处隐隐作痛,他将脑袋抵在门上大口大口的喘息。好在赵晖还算有良心未泯,到了正午,小女婴终于有力气哭出声后,有个年轻妇人敲门,笑着拿出怀王府的腰牌,大概意思是专门来当小婴儿奶娘的。
“……”
老天爷,明徽坐在庭院木桩处发呆,见一旁小鹿蕴儿同样愣神,才想起昨日是上元节,是要亲戚团聚的日子,怎么她没回家和家人去逛灯会,反一个人守在院中。
鹿蕴儿渐渐大了,已经有了少女明媚轻灵如嫩柳般的模样。明徽琢磨了一番,想着小姑娘回京后八成被是父母兄嫂催婚了。
他试探性的问了几句,鹿蕴儿起先还是红着眼眶不肯说出心里话,渐渐的忍不住哇的一声痛哭起来,双手捂住眼睛哽咽道,“我本就是虞家的家生子,老子娘见我大了,想将我嫁了换些银两,也只需和主母说一声便罢。可我不想嫁人,不想像牲口一般卖出去……”
明徽心中一痛,又气又恨,站起身来往院子里狠狠转了一圈,想了想蹲下身对着鹿蕴儿道,“你别怕,有我在一天,谁也别想为难你!”
他妈的,这时候明徽才真切明白权势是多好的东西。
他若以虞明徽这个被众人嫌弃的庶子身份去虞府去找主家拿回鹿蕴儿的身契,那不是洋相百出,不被管事拿扫把打出来就算体面。可若是背靠严光龄,赵晖等一众实权派,他这个世上最普通不过的一个人仿佛立刻就被渡上一层金身,没人可以欺辱他,没人敢有一点轻视。
他可以顺理成章的拿回身契,被人恭敬,小心翼翼谄媚,百般的侍奉,多么理所当然……
权力到底算什么,它是黑的还是白的,是可以让人快乐无忧的至宝,还是让人陷入怀疑的惧怕。
明徽望着伏在膝上哭泣无助的鹿蕴儿,鼻腔一酸,他竟然觉得拥有权力才是他该做的选择,至少这样,他便能轻松解救一个待他好了这么多年的小姑娘。
作者有话说:
最近在写新坑的大纲,明徽人好但不够有上进心,下一本绝对写一个超级无敌有上进心的男主!
第160章 理解是一个过程
赵晖是对的。
他这样心软又多情的人,站在权力漩涡中,如果当一个毫无作为的寻常人,虽不会再看到任何血雨腥风,但看着身边重要之人一点点消耗生命却没办法,何尝不是另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
“我去虞家,我去找明靖……”明徽心中狂跳着,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轻轻将手掌放在鹿蕴儿的肩头安慰道,“如果我连你都护不住,这些年吃的苦,读的书,又有什么用呢。”
鹿蕴儿揉了把哭肿的眼睛,还未反应过来,便见明徽毅然决然的走到卧房,没一会儿出来时已经换了套天水蓝的簇新对襟长袍,腰间系好皮革束带,下坠温润白玉。
明徽自以为很潇洒的对着鹿蕴儿一笑,“哥现在就去虞府拿回你的身契,然后一把火烧了。你以后想嫁人就嫁人,想单身就单身,谁也不能拦你。”
事实上明徽出了门便觉得无措起来,他坐上马车穿过一条条街道,快靠近即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时心里没来由的发怵。
他也不知自己是不敢面对虞家,还是不敢面对明靖。
好在听说蓝氏依旧长住佛堂,许久不回府管事,虞老爹公务繁忙,不知道内情的人不大敢来打扰,知道内情的更会避讳。明徽鼓足了勇气去叩门,管事的来开门,望着明徽却已经认不出他是谁。
明徽长叹一声,想了想道自己是明靖挚友,听说他病了,今日特地来拜访。
管事见明徽穿着不俗,举止更是说不出的文雅高贵,只是陪笑着,将人请到外院庭中坐下,派小厮去内院通传消息。
没一会儿便有小厮过来回话,“靖少爷刚吃了药,还是觉得疲惫,今日便不见客了。”
明徽诧异,难得被明靖拒绝。不过想来对方年前便开始一蹶不振,这两天听说周大人一家惨死,也该痛彻心扉。
管事的见明靖依旧不愿见人,有些不大好意思的过来送客,“公子的心意少爷定会懂得,今日还是请回吧。”
明徽不想自报身份惹来没必要的折腾,想了想便将头顶的一根白玉簪递给跑腿小厮,“麻烦小哥再跑一趟,你们家公子见了定会留客的。”
说罢明徽又从怀中拿出一些碎银偷偷塞进小厮手中,心道明靖这人脾气大的很,这些底下人跟着做事也不容易,不贿赂一下还真未必肯为自己来回传消息。
那小厮得了好处自然干劲满满,没一会儿便带来明靖的贴身侍候的守阳,客气又恭敬的将明徽请到内院。
果然啊,钞能力无论上下几千年都是有用的。
明徽刚踏进明靖院内,便闻到浓浓的药香,外面小火炉上还煲着热汤。
他推门而入,卧房榻上明靖半披着长发用一根素簪拢住,正靠在床头漫不经心的翻着一本杂书,见有人进屋也没有抬头的意思。
太装了!明徽绷不住想笑,便慢悠悠的一步步往里面挪动,明靖终于忍无可忍,将书往一旁扔下,自顾自的倒头躺回塌中。
明徽于心中啧啧两声,果然他这人就是铁打的吃软不吃硬,尤其见不得有人跟他玩欲情故纵这一套。
明徽轻咳一声,道,“既然你真的病了,那我先走了。”
窝在被褥中的明靖动了动肩膀,见脚步声还真的越来越远,吱呀一声关门声响起,又气急败坏的把被子掀开,便见明徽站在门口嘴角上扬,笑的一口小白牙闪闪发亮。
“……”明靖冷哼一声,“无聊。”
明徽哈哈笑着,忍不住加快脚步走到明靖身前道,“那还是你装病更无聊点。”
明靖心虚,却还是白了明徽一眼,随后目光低垂,丝毫不见从前在翰林院意气风发时阴森冷人的戾气。好在那份傲骨尚存,只是神情格外疲惫,“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病了,一时半会说不清到底什么时候能好。”
明徽不知如何安慰,只道,“会好的,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明靖一向佩服明徽的乐观心态,有气无力的问道,“你才不会平白无故的来寻我,有什么事便说罢。”
这话说的……明徽眨了眨眼睛,双手一摊,毫不客气的说道,“我要鹿蕴儿的身契。”
果然有事相求,明靖不经蹙起眉心,目光带了几分愠色瞠怪,语气也颇为不满,“这种小事派个下人过来就是了,何必自己来。”
明徽心道你这人就这点不可爱,死鸭子嘴硬,说不定日日思君不见君呢,他亲自过来反倒又处处不乐意。
这时候门口叩响,小女使问道,“少爷,药好了,是现在喝吗?”
明徽见明靖不为所动,自己巴巴的跑去接下,端过来时还不住吹气散热,“药苦不苦,我帮你尝尝。”
“嘶……”他故意含了一勺入腹,果然酸苦非常。
明靖终于有了反应,哭笑不得的骂道,“没事找事。”
明徽顿了顿,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又出门嘱咐了守阳几句,自顾自的把内门一锁,笑的春光满面,“别喝药了,咱们做点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