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长子生存守则(151)
洗漱过来躺在床上无聊的翻阅诗文,门口处忽然响起一声轻微的吱呀声。明徽大惊,这个点也就值夜的宫人和侍卫会在附近出没,东华门连内阁的腰牌都进不来。
烛火昏暗下,燕斐青修长的身影慢慢靠近。
明徽撂下书本,有些诧异的起身问道,“哥,你怎么来了。”
燕斐青轻笑,唇角不由勾起一抹弧度,不大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坐在明徽床边慢慢道,“前日得了新差事,和宫中侍卫学了一天的规矩,现下本要出宫的,突然惦念你,便来看看。”
明徽哼哼一声,掀开被子活像只八爪鱼般缠在燕斐青身上,一会儿摸摸对方结实宽广的肌肉,一会儿搂住轻微起伏的窄腰摩挲,只差把魔爪在往下伸个几厘米。
燕斐青喉结滚动,脸上显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薄红,被摸来摸去却早已习惯,便岔开话题问道,“和怀王相处的如何?”
“就……就那样吧。”明徽想起白日时发生的事,费解道,“殿下竟向我讨教怎么亲近王妃……”
燕斐青大概听了听细节,疏朗修长的眉眼一皱,严肃点评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是粘人精,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其实每个人表达心意的方式都有异罢了,王妃并非不是真心。”
“那你呢?”明徽脱口而出,“你会怎么表达心意?”
“我嘛……”燕斐青垂头思索,阖住双眼思索良久,忽转身对着明徽一字一句认真道,“哥会倾尽所有,把命都搭进去,只望你接下来的人生平安顺遂,再无烦恼。”
听到如此肺腑之言,本该是欣慰欢愉的。明徽没来由一阵沉重,心里仿佛压了坐大山般喘不过气来。
“你以后不许再说这些晦气话了!”明徽胸闷的难受,将脑袋依偎在燕斐青怀中,想了想又气不过,在对方脖颈裸露的皮肤上狠狠咬了一口。
“嘶……”燕斐青闷哼一声,却一动不动的让明徽发泄。
“当年妧姨将我从死人堆阎罗殿里救出来的恩情,我怕今生都还不完了。你只要明白我这条贱命算不得什么,没了便没了,我只要你……过得好便罢了。”燕斐青长叹一声,抬手轻抚明徽脑后,一下又一下,还似年幼时那般哄着对方。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袭在心头,明徽突然觉得身子发冷,抱在怀里的燕斐青即宽广又缥缈,不似个真人活物,那般孤独偏执的去完成自己的夙愿。仿佛是一阵烟一捧雾,是天晴时便要消散的泡沫,很快就要彻底离自己远去。
夜深十分,周边一切仿佛静的有些可怕,明徽翻来覆去睡不着,头痛欲裂的从床上爬起来,喝了杯温水后又躺进被窝。
为什么一个人要接受别人牺牲自己利益而换来的顺遂人生,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对于被赋予的一方也是重重压力。燕斐青就是不懂这个道理,执拗的以为是在给自己前程铺路。可就算最后一切圆满,自己就真的能快乐吗?
不知为何,从这夜起,明徽开始失眠了。
作者有话说:
五一假期快乐!!
第142章 闻思香
快到凌晨时才将将有了睡意,明徽迷迷糊糊的意识溃散,哪晓得噩梦忽生。
一团火,刺眼的红色和最艳的金黄融合在一起,起先还只是手掌般大小,渐渐燃烧起来时宛如一猛巨浪,铺天盖地般往自己身上扑来。四周是烟雾缭绕,尖叫声,痛哭声此起彼伏。而梦里的自己只是呆站在原地发着愣,直到火星子烧在衣摆上,华贵的袖口燃起亮色,一切都结束了……
“啊……”
明徽从梦中惊醒,猛然坐起。但意识依旧停留在大脑浮现的幻境中,甚至发傻般用力拍打衣袖上燃起的火星。
这梦未必也真实了一点,明徽垂头丧气,腹诽自己白天里在赵晖面前提心吊胆,晚上还要做这种骇人的梦,简直没天理可言。
被进来伺候起居的宫人整理好穿戴发钗,明徽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的继续当一名合格的侍读。只是负责讲解四书五经的大学士依旧病着,今日请来的老师换成了一位德隆望尊的老僧人来讲解佛法。
即使隔着一道纱制的屏风,明徽依旧认出那位高僧是有几面之缘的普慧大师。
知因懂果,种因得果。万法皆空,因果不空。
佛法讲究因果,因为世界一切皆有因缘果报。一粒种子埋进土里,如果没有水分养分和阳光照耀的“缘”,也未必能够开花结果。
明徽这次难得没听到昏昏欲睡,直到午间休憩的钟声响起,他还沉浸在普慧师父对佛法的阐述中。
又是没来由的发愣,明徽被一侧宫人提醒,才想着该去陪赵晖用饭。只是还未起身,不远处的普慧师父绕过屏风,缓缓向自己位置走来。
“看小友眼下乌青,是否昨夜睡的不大安稳?”
有这么明显吗?明徽心里迟疑,面上却老实的点了点头,“不知为何突然便做了噩梦……”
普慧师父满眼慈爱的怜悯,思索一番后从怀中掏出一盏木制小盒嘱咐道,“次乃闻思香,佛经有言,彼佛教我从闻思修,入三摩地。心神平静,止息杂念,每日睡前让宫人放些在暖炉中点燃,会好些的。”
明徽收下,夜里一试果然舒服了很多。
紫檀和甘松白芷相融化的古朴幽香传来,带了股淡淡的荔枝清甜。这日梦里没了大火,一派天然的和睦,没有虚幻的光怪陆离,没有千奇百怪的幻境,只如泡进一汪温度刚好的泉水中舒适。明徽沉浸在梦中,忽有一道声音传来,温柔沉静,淡若风般。
他忍不住回头望去,朦胧中有一个身穿华贵宫装的女子慢慢靠近,仔细一看竟然和明靖容貌说不出的相似,但更添几分温柔娴静。凤冠霞帔,唇点朱红,嘴里道了声,“陛下,何苦……何苦……”
“啊……”
明徽再次从梦中惊醒,当然不是被吓的,是门外有宫人用力扣门,“虞公子,今日圣上要召见藩亲,快些起来收拾吧。”
皇帝亲来召见藩亲,什么突发情况!
明徽心头一惊,连忙起床让宫人为自己换好常服,出门遇上一身世子规格服饰的赵晖,他忙不迭的弯腰行礼。隔着几米的距离,赵晖慢慢走近,空气中隐约传来熟悉清冷的墨香,今日好似夹杂了几分茉莉的清香。
现在只凭借身上味道简直难以分清赵晖和明靖二人,明徽忍不住抬手望去,正巧赵晖已经到了跟前。
从下往上看人时目光里自带谦逊虔诚的意味,赵晖微蹙眉心,只觉对方这幅恭敬的模样简直和杨姐姐不相上下的疏离。
明明年幼时他还能依偎在杨姐姐怀中一同坐于池边发呆,那会儿杨姐姐会心疼他,怜惜他,会一遍遍唱着诗经里的婉约歌谣哄他入睡。
明明几年前同作为严光龄学生时,还能和明徽说上几句贴心话,他们会望着一轮明月比赛谁能背出和月亮相关的诗句,因为太过投入忘了严光龄布置的作业,两人还同被罚了抄书。
可他们渐渐大了,分开后再相聚,竟都将自己视为天人般敬着,远着。
赵晖望着那双发颤的眼睫,长叹一声后伸手搭在明徽肩膀处,只说了两字,“莫怕。”
啊?怕什么?
明徽正纳闷着,赵晖又道了声,“圣上召见时侍读不必去正殿,你守在众人后面即可,不必忧心。”
原是担心自己啊!
明徽觉得惊异,面上却柔和了几分,目光里多了一盈谢意,匆匆道了声,“殿下放心。”
众人按照顺序到文华殿侧厅,正厅两侧早已排好各阶官员,领头的几位大学士身穿绯色官袍,手拿笏板站的笔直,齐后是一些负责编撰的庶吉士们。明徽偷眼望去,明靖在一群同款翰林官服纱帽中果然显眼,肤色白皙,眉眼更是说不出的清俊。
想起夜里那梦,明徽只觉得好笑。除非明靖有个双胞胎妹妹,要不怎么会有个那般相似的女子出现在梦境中。
门外一阵穿堂风刮过,吹起长袍一角,寒意顺着腿上的皮肤直达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