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长子生存守则(16)
虞明徽一个从小生活在良好教育下,打出生起就被圈上自由,平等的符号。能做出最出格的事也不过就是在酒吧夜店疯闹,打架摔个酒瓶子,见了红立刻去市医院。
说实话连警察局都很少光顾的普通人,要在意识明确的情况下背负另一个人的生命,真的太他妈窒息了。
“大娘子……到底我也是有错的,您也罚我罢。”虞明徽呆愣了许久,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到底想了些什么,抬手抹干泪水后,鼓起勇气转身给蓝氏用力磕头。
“哦?那你说说错在何处?”
蓝氏脸上看不出什么其他神色,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冷意,颇有些好笑的望向虞明徽。
“我不该踏进明靖弟弟的院子扰他读书……还请教弟弟学问……”虞明徽思忖着,最后又苦涩的加了句,“我这样的身份,成年后只需去庄子里看看田地收成,自然是不用读书认字的。”
“呵……明白就好。”
蓝氏站起身,被徐妈妈搀扶着走到明徽面前,抬手叫停外面动刑的侍从,俯首淡淡说道,“守暮这孩子欺瞒主上,本该五十大棍打死了事。现下只打了一半,如若你跪在外厅把剩余的惩罚都揽了,只需挨上五棍便可了事,如何?”
虞明徽心知现在这幅身子,不多不少撑死了也就只能负担这点责罚,即能保证不留下病根,又能狠狠的卧床疼上一段时间,还真是……合情合理,让人无法辩驳。
不对,这他妈本身就不是一个双向选择题,监考老师是在逼他自己老实受罚,还如何个屁!
“谢大娘子……”虞明徽浑身发抖,背后一身冷汗之余,心里早已抑郁一片。
他穿越来大梁近一年,每次受罚都如此。即使怒气翻涌,想干脆来个鱼死网破,可多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估计刚站起身来,已经被屋里屋外十多个仆从拉扯着乱脚踩死。
闭上眼是前世的肆意人生,睁开眼所面对的却只有无休止的酸涩。活不得痛快,死了又不甘心,一口气堵在喉咙深处,连呼吸都觉得压抑沉重。
虞明徽突然觉得无力,就好像在无尽迷雾中好不容易寻到一起光亮,推开木门后又是一道深渊。
他是这个时代比大部分奴仆还要没得选的悲剧,人生注定被划在低层,想要翻越龙门岂止是读书,走仕途经济那么容易……
守暮在奄奄一息中被侯在一旁的仆从交叉着拖走,鲜血淅淅沥沥的落了一道。
接下来便是虞明徽上去受罚,他老老实实的趴了上去,在疼痛来临之前好声安慰自己,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虽然和守暮并无交情,甚至只能算是陌生人,如今也只能同样认命。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我觉得大娘子对庶长子刻薄是合情合理滴!!(低嫁的老公在最恩爱的时候出轨!气不能撒在老公身上,可不就得拿小三的儿子出气咩?)
第16章 万般皆是命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哎……有时候想想,也确实如此!
虞明徽在心中默默数着倒计时,直至万物归寂,剧烈疼痛从后腰处传至浑身每一条神经,憋着的一口气终于闷哼出声。
奈何这具身体素质太差,五大板刚打完。他已经控制不住的抽搐,胸腔处一阵翻涌,喉头滚动间只觉血腥气逼的肌肉痉挛,愣是保留住最后一丝神智才没昏迷。
“以后要想明白,得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若再去叨扰靖儿,可不是只打五下这么容易。”
蓝氏于初夏繁花中居高临下的看着虞明徽,暖色的阳光照着她雍容华贵的骄傲面孔,眼里却只含着阴沉的冷意。
“是……”虞明徽强忍着下半身火烧火燎般的疼痛,这时候还不忘从受刑的椅子上颤抖着起来,随后跪在地上深深一俯。
有时候虞明徽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这么轻易的接受现实,面对蓝氏,父亲,甚至奴仆的恶意时,从来没有些许的反抗。后来渐渐明白,可能是这具原始身体在长年日积月累里,早已自发性的臣服和对应。
他坚持将近一年已经快神经崩溃了,“虞明徽”到底怎么在这种恶劣环境里过了五年的!
他妈的……
虞明徽提着最后一口气,待蓝氏发泄完恨意,又回到正厅喝茶时,他才重重倒在地上。
“徐妈妈,让下人上好药拖回去吧。顺便把院子里外收拾干净,待明靖回来告诉他,守暮犯了错被赶了出去,明儿给他重新换个看门小厮。”
蓝氏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一阵胸闷,她抬手轻轻抚了抚眉心,竟也觉得浑身冰冷,眼圈也发热起来。
“大娘子……您,您这又是何必呢。”徐妈妈也跟着叹了口气,指使完下人后,赶紧回到蓝氏身边小心伺候呢。
“便都当我是歹毒刻薄吧……我只恨那贱人死的早,只留下一个儿子让我泄恨。”蓝氏紧紧捏着帕子,手指陷进掌心,忽觉得悲从中来,“可怜我那瑞姐儿,来这人世间不过六个月就没了。如果不是受惊早产,又怎会双生胎里只长大明靖一个……”
这么多年里藏在心头的疼痛再次揭开,蓝氏早已满脸泪痕,她扶着身侧的徐妈妈,厉声道,“老爷便是不让我杀了他替瑞姐儿偿命,我也绝不教他能活的痛快!”
这些陈年往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徐妈妈也觉得酸涩难当,抬手抹了抹眼角泛出的眼泪,心里也不知是心疼那在襁褓中便逝世的姐儿,还是怜悯那莫名被牵扯其中受磋磨的无辜少爷。
“哎……”
虞明徽一开始是想装晕,后来被搀扶着到朱律居后,仅存的一点意识也开始模糊不清。到最后撑不下去时,他迷茫的心想,这种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尽头呢……
是不是真的要应那句好死不如赖活着,如果现在真的死了,上天还会给他第二次重生的机会吗?
虞明徽闭上眼彻底陷入昏迷,他趴在床上捏紧被褥,朦胧梦境里又是前世。有一个人笑着对他说,坚持下去,并不是我们真的足够坚强,而是我们别无选择。
一股奇异的求生欲在经历千般万般的思绪后,再次回荡在身体每一个角落。虞明徽骤然睁开双目,他察觉有人在脱自己的衣服,片刻后辛辣火热的药粉倒在伤口处,几乎痛的他尖叫出声。
“唔……”
他控制不住的呻吟,抬头间只见黄昏屋内,暗色的蜡烛被微风吹动,影影绰绰的光影落在一高大男子身上。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人眼里含着泪光,嘴唇动了动,上药时的手臂一阵颤抖后,竟哽咽着痛哭出声。
“少爷,这么多年,你也……太苦了……”
“……?”虞明徽强忍着浑身散架般的疼痛,被这哭声吓得顿时清醒,他眯起眼认真打量起眼前这位情难自制的陌生人,心里只觉得熟悉,却实在认不出是谁。
男人见虞明徽想要起身,忙赶紧跑到书桌前又燃起一根蜡烛。
屋里顿时亮了几分,虞明徽这才看清楚来人的相貌,剑眉星目,鼻梁挺直,端的是丰神俊朗,高大健毅,却又丝毫没有公子哥们玉树临风下的阴柔。
只是不知哭了多久,漆黑瞳仁间湿漉漉的,活像一只被主人家嫌弃的大型犬。
虞明徽心头狂跳,强自按捺住自己想要上前揉上一把的爪子,皱着眉低声犹豫道,“你……你可是斐青?”
作为一个新时代不折不扣的颜控,虞明徽长久以来最喜欢的长相就是足够有男人味。
蓝玉和虞明靖身上有武将的血统,身形高大挺拔如松,却多少因为年龄嫩了点。在成熟也不过是少年才俊,没经历过什么沧桑挫折,荷尔蒙还不够有足够的冲击力。
所以他比较欣赏段泓亦,不过这沉稳威严老男人从商数十年,眼神里除了高高在上的权势,就是发光的金子,冒顶的银钱,忒他妈势力!
啧啧啧,眼前的男人简直结合了前者们所有的优点。虽然哭的泪眼滂沱,眼泪珠子跟不要钱似的哗啦啦的落了一地。可眉目英武,肩宽腰窄,无法言喻的肃穆笼罩全身,偏眼神清澈宛如四月春风,柔情化骨的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