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eedom(33)
“……袁珂？”
电话被接通，裴峙也跟着放低了音量。本就轻飘飘的话语刚说出口就立马消散在了空气中。
跟电话这头的裴峙不一样，电话那头的袁珂声音中满含着笑意，像是心情很好。
“恭喜你啊，小裴。”
“……嗯？”
裴峙没听懂，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你终于要修成正果了。”
袁珂笑了笑，说道：“今天蔺宋文的秘书来找我了。不仅把你的合同转到了我手里，还说她老板交代了，小裴先生以后要是想拍戏就还是去拍，我这边不用挡着了。”
裴峙没说话，只是呼吸在逐渐加重，握着手机的那只手也慢慢发起抖来。
袁珂没等来他的回答也没在意。他想起来不久前在公司见面，好友意味深长的那番话，只以为是自己提前捅破了蔺宋文给裴峙准备的惊喜。
“哎，是不是蔺宋文还没跟你说？那你先别告诉他我已经告诉你了啊，我怕他扣我工资。对了，还有你那合约，是不是也已经给你解除了？”
耳边袁珂话语声里总带着笑意，话里行间全都是为朋友终于苦尽甘来的高兴与欣慰。
裴峙静静地听着，说不出一个字。
那个“齐”字仿佛又一次在眼前浮现。
裴峙想起蔺宋文接电话时慌乱遮掩的态度，赶在自己看清楚之前飞快伸过去的手，还有自己之前在袁珂面前作出的那番保证，说的那些自作多情的话，这一刻裴峙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木偶。
他被强行抽离了意识，只剩一具行尸走肉一般的躯壳。既无法逃脱，也动弹不得，只能尴尬地坐在这里，低垂着脑袋，任由痛苦和羞耻源源不断地涌来，一点点将他侵蚀，淹没。
不知道过了多久，兀自沉浸在开心中的袁珂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就算是惊讶，裴峙沉默的时间也还是有些太长了。
他握住手机的手慢慢加大力道，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消失。
“我猜错了，对吗？”
袁珂明明是在问他，语气却已经笃定。
裴峙眨了眨眼睛，终于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嗯，我想这应该是补偿。”
裴峙的舌根又一次泛起苦涩。
无穷无尽，一路绵延到眼底，变成让人难受的酸涩。
“他要结婚了。”
粗重的呼吸，干扰的电波，所有的一切都泯灭在这仿佛死寂一般的沉默中，耳边终于彻底安静了。
然后，裴峙听见了一声哽咽蓦地响起，从轻到重，最后彻底压抑不住。那声音混合着电波，沙哑低沉，仿佛就在耳边。
近得既像是袁珂那边发出来的，又像是从裴峙自己嘴里发出来的。
但他知道不是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
因为裴峙转头，对上了屋外回廊下正在打电话的蔺宋文偶然抬头望过来的目光。透过这扇面前明亮洁净的落地窗的隐约反射，他看见自己的脸上干干净净，没有一滴眼泪。
“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过了许久，裴峙听见袁珂这样问他。
他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思考着这个问题，目光隔着玻璃在男人身上停留许久，裴峙突然轻轻笑了笑。
“联系人帮我在沿海的城市买一套公寓吧，钱就用我之前给你的那张卡里的。还有，最好别留下什么痕迹。”
他除了赶在婚礼举行前离开，为自己保留一点最后的体面以外好像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好。”
随着电话那头的最后一点动静消失，袁珂紧紧握着手机，胸膛里的心脏也跟着砰砰狂跳起来。
别留下痕迹。
他和裴峙都明白最后这句交代意味着什么。
挂断电话，裴峙和袁珂两个人都有些出神。
袁珂坐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转头看着窗外明媚的景色，心里有些沉重。
虽然早有预料，但他没想到裴峙和蔺宋文之间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而且还是这么难堪的结局，一时不免有些唏嘘。
而裴峙挂断电话，想的却是几个小时后这场注定只有他一个人的旅程。
想着这两天发生的种种，裴峙不由在心里感叹道：真奇怪，就好像命中注定了他和蔺宋文无法在一起一样。
他在脑子里回想着袁珂说的那些话，心里除了一种这一切真的要结束了的茫然感以外还有另一种空落落的紧张感。
裴峙想，如果蔺宋文连他的演艺合同都从蔺家转出来了，那那份合约他几乎不用去问都知道下场。
裴峙不确定男人这样做是为了那所谓的追求还是为了补偿自己，但他看着窗外蔺宋文的背影，心里突然冒出一个非常冒险的想法。
这个想法实在太过大胆，以至于让裴峙紧张得连胃都在痉挛。
他紧紧握住手机，手心在这种莫大的惊惧和恐慌中沁出一层细密冷汗。
过了良久，他终于做出决定。
他输入数字，拨出了一个他曾在蔺宋文的手机上见过许多次的电话号码。
电话响了两下，很快被接起。
听筒那端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喂？谁？”
在这一瞬间，裴峙的心蓦地提到了嗓子眼。
他努力掐住手心的软肉，用疼痛平复嗓音中的颤抖。
“我，裴峙。”
然后听筒那头瞬间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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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没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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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宋文进来的时候裴峙已经挂断了电话。
“谁的电话？”
蔺宋文自己正在脑子里认真想着齐珉在电话里说的内容，本没太在意裴峙，只是一边往餐桌前走便一边习惯一般地随意问了句。
他分明是再漫不经心不过的语气，可话语抛出去的那一刻，裴峙的眼神却仿佛逃避一般地蓦地移向别处。
“没谁。”
蔺宋文的脚步于是瞬间顿在了原地。
随着避而不谈的味道逐渐从这短短的两个字里弥漫出来，那些原本游走在外的思绪也在这一刻倏地集拢。它们凝聚成锐利的目光，在脚步暂停后猛地锁定在裴峙脸上。
他低垂着眼睛，蔺宋文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能看见他紧抿着的嘴角。
很奇怪。
蔺宋文想。
平日里在给谁发短信，在给谁打电话，裴峙从来不会隐瞒这些，他甚至可以乖乖把屏幕展示给自己看。
可就在刚刚，裴峙却跟他说，没谁。
蔺宋文吃不准这是不是只是裴峙的随口一说，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凳子上坐着的裴峙，忍不住微微眯了眯眼睛。
裴峙安静地垂着眼睛任他打量，只仍旧紧紧握着手机。
可他胸膛里心脏跳得太过厉害，无穷无尽的慌张感随着沸腾的血液一起被泵到全身，以至于连那握着手机的手掌都隐隐发起抖来。
那幅度不大，却有些刺眼。
蔺宋文的目光便从他的脸上，顺势移到了手上
于是被紧紧握住的手机，因用力而发白的指甲，绷紧的手背上隐隐浮现的青筋，所有的一切终于全被收入眼底，没有一点错漏。
蔺宋文盯着看了一会，眸光越来越冷。
“谁的电话。”
裴峙听见蔺宋文的声音再次在屋子里响起，却比刚才多了几点显而易见的狐疑和怒气。
他慢慢站起来，终于重新看向蔺宋文。
“……袁珂。”
两人对视片刻，裴峙突然改了口。
与他通电的人从没谁变成了袁珂。
蔺宋文瞥了眼他仍旧握得死紧的手机，心里的狐疑不减反增，面上神色却反而变得从容。
“是吗？”
裴峙的表现已经告诉了他，这绝不可能袁珂。
那会是谁？
蓦地放松了神情，蔺宋文挑了挑眉，一边重新抬步向裴峙走近一边笑道：“一大早给你打电话，他跟你说什么了？”
裴峙愣了一下，条件反射地张口，话语却没能吐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