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eedom(151)

　　“怎么弄的。”
　　过了许久，裴峙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蔺宋文不说话了，裴峙等了很久，都没听见他说话，于是瞬间明白了。
　　“车祸，是吗？”
　　他看着蔺宋文，脸上没什么表情。
　　“为了救我？”
　　蔺宋文脸色蓦地一变，但最终还是没有辩驳。
　　昏昏沉沉中，温度逐渐升高的环境里，车门变形一时间难以打开，有人费尽力气地支起身体，搂着他往窗户外送，却又一次次地滑下来。
　　等到最后他们都绝望了，车门才终于被撬开，将他们都救了出去。
　　“我和你什么关系啊？蔺宋文，我要你来救我？你凭什么让我欠你一条腿？”
　　裴峙闭了闭眼，下一秒，他蓦然暴起，一把揪住蔺宋文的衣领，将人拖了起来。
　　“我他妈不就是你包养的一个情人吗？你凭什么要我欠你一条腿！”
　　裴峙的手臂都在发抖。
　　“……裴峙。”
　　“闭嘴！”
　　他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蔺宋文，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睛里掉出来。
　　“你当年设计我，包养我，和别的人鬼混，背着我和人联姻，让我一年又一年地痛苦，怨恨，质问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这么犯贱偏偏要爱上你，最恨的时候我真的恨不得一把刀捅死你然后再自杀。”
　　他哭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哽咽的话语几乎是从他的喉咙里挤出来的。
　　“好不容易放下了你又阴魂不散地跟过来，明明你欠我那么多，多到我可以恨你一辈子，凭什么现在却要因为一条腿而让我欠你！”
　　蔺宋文再也忍不住了。
　　他抬手抱住裴峙，不住地重复道：“这不关你的事，裴峙，这和你没有关系，是我欠你的，我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完，你恨我吧，恨多久都可以，只要，只要别忘了我。”
　　他说到最后，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
　　最后一句话落入耳中，裴峙终于彻底卸了力气。男人顺着倒回床上，他伏在蔺宋文胸膛上，痛哭起来。
　　“本来，本来就是你欠我的！”
　　就算是为了救他，就算蔺宋文以后真走不了路了或者真成了瘸子，这辈子也是他蔺宋文欠他裴峙。
　　他哭了很久，哭到眼泪透过蔺宋文的病服，洇湿皮肤，沁进胸膛里，将心脏都打湿。
　　“为什么不告诉我裴文书的事情。”
　　过了很久，久到蔺宋文的手臂都有些发麻时，他终于听见裴峙的声音。
　　裴峙抬头，看着他。
　　“为什么不和我说他是来杀你的，你明明知道那不可能是我的想法。”
　　“我知道。”
　　蔺宋文抬手摸他的眼角。
　　“你要杀我也只会亲手杀我。”
　　“那为什…”么
　　“因为你看上去过得很好。”
　　蔺宋文的话语阻住了裴峙的话。
　　男人看着他，那双眼睛中盛着一个裴峙，满到再看不见别的东西。
　　“我没有办法再欺骗自己说我的存在对于你来说不意味着痛苦。”
　　他在看到裴峙的那些照片后，逐渐意识到或许裴峙的心理疾病是假的，但秦豫温当年说的那句话却是对的。对于裴峙来说，自己的存在对于他来说确确实实意味着痛苦。
　　那是比裴峙不爱自己还要让蔺宋文挫败的一件事。
　　所以当一切的不甘和痛苦被时间以及病痛磨平，再见到裴峙，他竟然也可以坦然地在心里准备和他告别了。
　　屋子里安静了很久。
　　裴峙看着蔺宋文，思考着到底要不要将他和裴文书其实没睡这件事告诉他。
　　但目光流连许久，他最后只是问了一句。
　　“你爱我吗？蔺宋文。”
　　男人看着他，目光在一瞬间突然变得深沉无比。
　　“我爱你，裴峙，可能在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已经爱上了你。”
　　可是高傲自大化作荆棘，遮盖了他的眼睛，将爱意扭曲为自以为是的欲望，从而造就了后来这错谬的一切。
　　“那你后悔吗？当年亲手给了我们一个那样难堪的开始。”
　　蔺宋文沉默了很久，记忆仿佛在一瞬间闪回无数画面。
　　他和裴峙这纠纠缠缠的十年在他脑中一一闪现，最后定格成男孩坐在长椅上，天真烂漫的漂亮面孔。
　　然后他开口，裴峙听见他说。
　　“我很多时候一直在想，要是你从来没有认识过我就好了。”
　　那样的裴峙，会不会过得比现在更幸福。
　　裴峙听着，掉下最后一滴眼泪，终于再没有话说了。
　　“我们分开吧，蔺宋文。”
　　他触碰蔺宋文的脸颊，声音喑哑，脸色憔悴。
　　“等到你的腿好起来，等到我能够重新爱上你，我们再见面。”
　　男人看着他，许久后流下眼泪，哑声回道。
　　“好。”
　　于是在十年后，他们终于签署了第二份协议。
　　而这一次，发起人是裴峙，签署人是蔺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