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eedom(144)

　　比如会抱着自己痛哭的蔺宋文，又比如真的即将迎来结局的他和蔺宋文之间的关系。
　　裴峙在那之后便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宋媛怕他无聊，就给他带了两本书，他也欣然接受，并没有再表现出不快。
　　除了换了一个地方以外，裴峙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和他住在家里时倒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只除了偶尔，他会盯着窗外的暴雨发呆，眼前闪过的是当时那个蜷缩在地上，脸色惨白，仿佛濒临死亡的蔺宋文。
　　再偶尔，他也会摩挲着口袋里林陆给他的那个U盘，在心里想着这份所谓的礼物是什么。
　　裴峙好奇之余，更多的是隐隐的不安和恐惧。
　　就仿佛偶然捡到潘多拉魔盒的凡人，潜意识里，似乎总有人在厉声告诫着他，不要打开，不要好奇，那会是他难以承受的东西。
　　蔺宋文在医院住了十五天，病痛随着台风一起逐渐从这座城市远离，最后彻底消散在了大洋上方。
　　出院的那天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大晴天，温暖的风，热烈的阳光，是长南一如既往的好天气。
　　这场席卷而过的台风摧折了路边栽种着的许多椰树，勤劳的环卫工人们正在收拾着满地的树木的残肢。空气中还浮动着浅浅的草木混合着雨水的湿润气息。
　　车辆停在了医院门口，裴峙和蔺宋文两个人相隔几步，站在高矮不一的两层台阶上。
　　“先送你回去吧。”
　　蔺宋文站在最底下的那层台阶上，仰头看着裴峙。
　　裴峙垂头，目光落到男人身上。
　　他从那场对话以后便再没有见过蔺宋文，此刻裴峙的视线在男人那张比起之前气色显得好多了的脸上停留片刻，然后再不着痕迹地移开。
　　“不用了。”
　　裴峙摇了摇头，看着蔺宋文。
　　“我已经打过电话了，方钧等会会来接我。”
　　他站在长南温暖和煦的阳光里，热烈得刺眼的光芒从正面投来，落在裴峙脸上的时候，浓密睫毛和瞳孔便一起被阳光晕染成蜜糖的颜色，显出漂亮的琥珀色。
　　让蔺宋文忍不住想起从前，在京市入了秋以后，他和裴峙也经常会坐在客厅连着后院的那一片落地窗前晒太阳。
　　裴峙低头看剧本，他躺在裴峙腿上，一仰头，视线便撞进一汪琥珀蜜糖中。
　　然后便是心照不宣的接吻。
　　过往的甜蜜在这一刻成了蚀骨的毒药。
　　剧痛在身体里肆无忌惮地穿行游走，逼得蔺宋文心口发闷，眼睛酸涩，他喉结滚动，片刻后狼狈地垂下了眼睛。
　　裴峙不知道蔺宋文在想什么。
　　他的注意力全被不远处缓缓驶来的那辆熟悉的皮卡给吸引了。
　　裴峙猛地举起手臂，轻轻挥动，注意到他的动作的蔺宋文仰头，怔怔地看向他。
　　他看着裴峙站在台阶上，弯起嘴角，那张漂亮的脸上露出鲜活的，真实而又热烈的笑。
　　蔺宋文的心脏猛地一跳，但紧接着，随着裴峙开口，用他从未听过的欢快语气叫出别人的名字。
　　“方钧！这儿！”
　　所有的动静便又全部平息，蔺宋文站在原地，动也不能动地眼睁睁看着裴峙跨步走下台阶，径直和他擦肩而过。错过的瞬间，他清晰地听见那颗心脏又无止境地，一直，一直地往下落，头也不回地掉进那深渊里去了。
　　皮卡停在了迈巴赫旁边，方钧从车上走了下来。
　　“没事吧？”
　　方钧不清楚蔺宋文的身份，但本能地察觉到他和裴峙之间关系的不对劲。于是他下车后先是警惕地看了蔺宋文一眼，随后才看向裴峙。
　　裴峙摇摇头，不欲多说，只道：“谢谢你来接我。”
　　方钧拍拍他的肩膀，随后把车门拉开，说道：“上车吧。”
　　裴峙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示意方钧先上车。
　　方钧犹豫片刻，还是重新回到了车上。方钧上车后，裴峙转头看向蔺宋文。
　　四目相对，裴峙的话还没说出口，却听男人突然开口叫了他的名字：“裴峙。”
　　蔺宋文看着裴峙：“和我去个地方吧。”
　　裴峙没说话，只看着他，过了许久他才说道：“蔺宋文，你不要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
　　“我没忘。”
　　心脏又开始泛起丝丝缕缕的疼痛，蔺宋文面上却丝毫不显。
　　他苍白着脸色，目光平和地看着裴峙，然后微笑道：“你的证件都还在家里。”
　　“那不是我家。”
　　裴峙知道他说的是小四方。
　　听见他这样的利落拒绝，蔺宋文的脸色又白了些许，但他还是继续说道：“那是你家，我已经把那套房子赠与给你了。”
　　连同他一半多的财产。
　　“我没有……”
　　裴峙想说自己没有签署过合同，但话刚出口又立刻意识到对方手眼通天，解决一件这样的事情对蔺宋文来说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便又改口道：“我可以补办，或者你邮寄给我。”
　　“你还有合约在公司，这个也需要你签字解除。”
　　裴峙觉得好笑，又想起这人当时背着他找上袁珂的事情，便忍不住刺了他一句。
　　“这个又要我签字了？你之前不是和袁珂说要雪藏我吗？”
　　蔺宋文不说话了，他没想到裴峙连这个也知道。过了许久，似乎是还想垂死挣扎一下，蔺宋文便又问道：“袁珂告诉你的？”
　　裴峙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不给他机会：“我自己听见的。”
　　蔺宋文死心了。
　　他垂着眼，往日乖戾阴沉的眉眼撇去锐意竟也显出几分乖觉。裴峙看着他低着脑袋在原地站了一会，然后竟然低声道：“对不起。”
　　裴峙没想到他会道歉，本来要说的话一时间反倒被这三个字梗在了喉咙里。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不会再干涉你了了，你想要的话，我也可以召开董事会，把我手里拥有的CM的股份转给你。”
　　“不用了。”
　　裴峙利落地拒绝了他。
　　他喜欢演戏，但不喜欢也不会管理公司。他并不是蔺宋文，没有那样强烈的野心和欲望。
　　“如果可以的话，你解除一下我的合同吧。”
　　蔺宋文站在阳光里，觉得自己的灵魂在被反复灼烧。
　　他终于意识他已经再也没有什么可以留住裴峙的了。
　　因为裴峙不爱他了。
　　“好。”
　　他最后只能答应。
　　但很快又抬起头，看着裴峙。
　　“但是在这之前，你要先陪我去一个地方。”
　　裴峙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了许久，最后还是点了头。
　　他并不是被蔺宋文威胁到了，只是或许连蔺宋文自己都不知道，他现在看上去就仿佛快哭了一样。
　　而且。
　　裴峙垂眼，那张漂亮的面孔上浮现出一抹浅淡的忧郁。
　　他想他知道蔺宋文说的地方是哪里。
　　

第212章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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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覆盖了台风过境带来的潮湿雨水，一旦乌云散去似乎有关这座城市曾被阴霾完全笼罩的记忆便也跟着烟消云散。
　　裴峙的证件在第二天到了他手上，随着一起登门的，还有开车来接他的蔺宋文。
　　“坐前面。”
　　男人降下车窗，面容隐没在遮挡中，裴峙只能听见他的声音。
　　蔺宋文竟然是自己开车来的。
　　裴峙沉默着在原地站了一会，最终还是没有拒绝，他伸手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
　　车门落了锁，车辆很快呼啸着从原地驶离。
　　车上没有开冷气，裴峙降下了车窗，长南灿烂的阳光便和温热的海风一起灌了进来。
　　吵嚷的呼啸声将车子里每一个角落都填满，把那些本应存在的尴尬全部挤出窗外，消散得干干净净。
　　随着繁华的市区从后视镜中逐渐消失，高大气派的建筑便逐渐在远处浮现。
　　蔺宋文停了车，然后递给裴峙一张机票。
　　裴峙垂眼看去，看见了熟悉的目的地。
　　即便航班信息和出发城市都不相同，即便如今的心情和当时已经全然不同，几经波折，但裴峙终于还是又一次拿到了去往这个目的地的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