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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犬(62)

作者:文云木 时间:2023-04-27 10:44 标签:强强 宫廷侯爵

  纪方苑不知靳仪图是影斋的首领。
  换句话说,大昭朝内大部分官员,除却这些直属皇帝的大内禁卫,内侍外,几乎无人知晓“影斋”这一直属皇帝的秘密组织存在。
  他便自然不会往那边想,只当是自己办事不力,到底惹了皇上不悦,送了禁卫军下来讨罪。
  项穆清展颜微笑,把抱着的臂放下,纪方苑登时串了个激灵,差点腿软坐到地上。
  “嗐,纪大人,屋顶没箭,用不着这么紧张。”
  纪方苑丢脸地稳住步伐,瞪眼看向两人身后几十个禁卫军。
  “那敢问诸位大人来此,是为何事。”
  “查到什么了。”
  靳仪图并无寒暄意思,当头问道。
  “什么……?”
  纪方苑噎得一怔,哪儿有这么堂堂正正,面不改色跟人抢要劳勋的。
  靳仪图不是个有耐性的人,小叹一声,沉声逼道:
  “还要我说二遍吗。”
  这位大理寺少卿哪儿敢同禁卫结梁子,那不就是摆明了要和皇上闹不愉快,只得让步,咬牙不爽地挥手,示意刚刚记事的小官把纸呈上去。
  靳仪图展开来看,项穆清就在后头好奇扯着脖子瞅,被他一个抢身挡了视线。
  “切。”
  靳仪图只粗略打眼,再压低眉梢,挑目时三白眼煞气逼人,总让他看上去不言生畏。
  “什么意思啊。”未细看,只将薄纸一掸,问。
  “罪犯侧写。”纪方苑不乐意地应付着:“看不见模样,但总能从其行事手法,规矩间摸出些特性。大人又不是成日追凶的,没点经验,看不懂正常。”
  靳仪图听得出嘲讽。
  他把纸张合起,再问:“那你说说。”
  “姑获看似滥杀无辜,但其主还是奔着刑部的老官们去的,下官觉得,姑获中途残害百姓,不过为混淆视听。且其动了这么多富官性命,却未取分毫财物,能证实他家底殷实,不重财,只图命,”
  纪方苑略一停顿,语气放长,思忖道:
  “如此,再结合姑获纹样来看,有了那么几分意思。不知靳大人可曾了解过,姑获是个什么东西。”
  “什么。”靳仪图不喜别人反问自己,回得烦躁。
  “夺人子自养,对外是个慈母谆谆,爱子如命,背地里却把孩子吃进肚子里,以饱口福私欲的鬼鸟。因此下官才会怀疑,是不是哪家达官显贵不受宠的养子行事。”
  靳仪图沉气几分,把纸抛回纪方苑手里。
  “知道了。”
  随即带人扬长而去。
  把纪方苑晾在原地,呆了好生一会儿,深觉自己就像什么被用过抛了的垃圾,回身恶狠狠地“呸”吐了口唾沫。
  “狗畜生!仗势欺人,就他娘的能耐。”
  靳仪图带人走了好阵,忽地驻足。略偏些头,跟身边没停住,险些哎呦一声撞他胳膊上的项穆清说:
  “项大人,你到底跟我来做什么的,办公事也要黏着。”
  “好奇嘛。”项穆清持玉扇搭肩,笑说:“我可比谁都更想抓住那平白害我挨了那么多板子的畜生。”
  靳仪图拿余光瞥了他一眼,吐了口气,寡然问:
  “项大人不是见过姑获本人。不知这位大理寺少卿什么侧写的本事,如何。”
  项穆清挑眉瞧他胡乱碎发下那侧颜笔挺冷漠,极是不尽人意。多少人如见无常似的对他避之不及,怕只有自己才敢这样追撵着跟。
  他摇头浅笑道:“很不错了,但也或许,并非完全一致。”
  靳仪图回身问:“譬如?”
  “譬如,靳大人曾说过他大抵是个疯子,杀人行乐,可纪大人却言他是为混淆视听,才乱杀无辜,嗯……不知该信哪边为好。”
  项穆清耸肩,无奈做笑,手指敲着下巴,再思索道:“依我所见,白瞎什么大理寺少卿,还没个暗杀组织这只会逼胁,强夺人命的首领看得清楚。”
  靳仪图难得一乐。
  “照这么说,项大人是觉得我说得对了?”
  “我哪儿知道。”项穆清快走几步,绕到靳仪图面前,转着手中玉扇,探头过去,倒行说笑道:“不过狗仪图啊,你说说看,杀人真那么有意思吗?真能成瘾吗?”
  靳仪图陡地将饱含杀气的眼瞪向项穆清。
  项穆清被他凶得撇嘴,后退几步,举双手示意错了。
  “你觉得屠夫杀猪,能成瘾。”
  那人冷不防回了他一句。
  项穆清没忍住,扶腰哈哈大笑,揶揄道:
  “影斋手段真是了得,别人辛苦几月查出来的东西,您一句话,全给抢成自己的。”
  靳仪图不置可否,转了话,问:“项大人,这会儿还上哪儿去?时辰还早,侯卫当没那么忙的。”
  项穆清止了笑,目光往下,落在靳仪图紧捏着自己的小臂上。
  “今儿不行。”项穆清把他的手推了下去:
  “忙得很。”
  “以为您闲呢。”靳仪图倒还是面色不改,把手重新搁在剑上,步子迈得凛然威压,道:“闲得无事做才跟到这儿来,看来是我误会。”
  项穆清挑眼看看他,若有所思地笑笑,往前几步并身入了宫门。


第52章 破宅
  “宣儿,自己去玩。”
  尚且年幼的五皇子正是玩性大的时候,宫中规矩多,刻刻板板憋屈得难受,忽听母妃容他先歇,
  连太傅这边礼都没尽,已经放下手里枯燥习字的笔,迫不及待踩着虎头棉鞋,兴高采烈冲出殿去。
  笑声满了宫墙,虎头鞋踏着薄雪留下层泥,传不到外头。
  一群宫女弓着腰在后边追得紧,生怕那尊贵身子跌了,回头受罚的可是她们。
  德惠娘娘着一身华贵云纹锦织,端雅回身行步的时候,头上摇钗流苏都是几乎一动未动,眼眸里肃整,透着些许妩媚,隔着纱帘听下头锐哑的声音。
  “娘娘,如您所愿,陛下已下令三十万护国军出征羯胡,当下的皇城除了禁卫再无依护,且尽数拥兵北境,其余地界除却当地的边境守卫军,再无援军可支。”
  贵妃悄然一笑,道:“辛苦曹公公。”
  曹亭廊跪在下头,隔着帘子垂首冷笑,语气还是一往常嘶哑奸诈,道:
  “老奴不过寡然一身,只为自己罢了。娘娘答应的好处给到,老奴自然尽心竭力。”
  贵妃自然知道曹亭廊老奸巨猾,没人活得过三代皇,他可是易了三代的主,绝不是那么好走的一步棋。
  “把这盒本宫亲手制的果子,给本宫家父送去吧。”
  德惠贵妃转身提起双层红木食盒,递给身旁侍女。
  这位当宠皇妃的父亲,正是当下兵部侍郎之女。兵部掌全国武官选用,军令,军械之权,但这兵部可怎都看着像是被人压低一头——
  这朝中有一将,掌特权,调军令,用军械,均可直接上报陛下,海海三十万大军,无一听得他们使唤。
  诺大一个兵部,真是比那摆设还难看。
  曹亭廊在一帮小太监的簇拥下回了寝居,进屋闻见烧香气,那双狡黠低服的眸子瞬间冽起,戾地将身上氅衣脱了,再甩了靴子,把大帽去掉。
  后边的小太监手忙脚乱跟着接,动作稍微慢上半点,都要挨上他一脚踹。
  老内侍是年老,气血可不虚。习内功的人总是深藏不露,哪怕是看似寻常一脚,都能要了小太监们半条命下去,搞不好还要吐小两口血,或是得罪掉了脑袋,谁都不敢怠慢。
  曹亭廊在上头人面前装得言听计从,低眉顺眼,在外斯文守礼,可到了私底下,完全就是个贪得无厌,气焰嚣张的暴主。
  可不是什么狗仗人势。三代元老,手里掌的权仅次当今圣上,满朝达官巴结都不够的,又哪儿会在意他多弄死几个不算人命的小宦。
  偏这人性子刁专,金银财宝多得腻了,深藏不露,也不知喜欢什么,实在难以讨着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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