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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官家/福宁殿(下)(65)

作者:初可 时间:2018-04-08 19:08 标签:重生 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相爱相杀

  福禄说得急,赵琮听得云里雾里,公主为何又在洛阳?
  但他也来不及细问,先抓紧问道:“带了多少人去?”
  “怕是有一千人!”
  赵琮想到姜未那番举动,审问时也有人提及赵从德,当时就知道赵从德迟早要生事,没料到生得这样快。
  怕是真要起战事。
  赵琮虽说常与赵世碂开玩笑,说将来让他当大将军,可是哪里真想过叫赵世碂去打仗?他宁愿自己亲征,也不愿叫赵世碂上战场,刀剑无眼。
  他到底是穿越过的人,本就多活一次,实在死了就算了。
  可是赵世碂才十六岁啊。
  赵琮越想,心中就越慌。
  他真不是慌张之人,可他现下慌得张口就道:“一千人哪够,真要打起来,一千人顶什么用?!”
  染陶宽慰道:“陛下,禁兵都是精兵,再者,西南各部松散得很,赵从德怎能轻易调动。”
  赵琮深吸一口气,吩咐道:“今夜不休息,夜间务必赶至开封!”
  关键时刻,无人敢劝,纷纷应是。
  赵世碂早做好这辈子还要去西南处打仗的准备,但也没想到来得这样突然,他甚至来不及与赵琮当面说一声。
  赵琮派人去抓赵廷,他便放了心。
  再者,这阵子京中事多,许多人都要盯着,穆扶也不在,也少了人往他递消息。再往他递消息时,就是他娘被赵廷发现并抓去的事儿,他大惊,且大怒。给他传消息的两人,当场就被踹了出去。
  孙筱毓偷偷给他传的信紧接而至,他才知道具体境况,一切都是巧合。
  赵琮派人去捉赵廷,谁料赵廷靠着易家的东西发了笔横财,就索性坐船去临近州府兜了一圈,赵琮的人赶紧跟着他往其他州府去。可这个时候赵廷已经把东西全卖了,又大赚一笔,并已回到杭州。
  两厢错开了。
  他娘虽不爱出门,但也总有出门的时候,不防有一回出门,就叫刚回来的赵廷给看到了。赵廷是认得她的,眼睛一转,逼着孙筱毓带着首饰上门,扮作银楼的掌事娘子。
  孙筱毓好歹前国公府千金,举止形态都很好,看起来并不惹人生疑,单娘子还挺喜爱她。孙筱毓被赵廷下了毒,压根不敢说实话,邀请单娘子去银楼中挑首饰。
  单娘子喜爱她,带着两位女使就去了。
  家中护卫们在外严防,哪里知道雅间里头单娘子被迷晕,直接就给带走了。
  赵廷也不敢多留,银子反正是已经赚到,听闻他爹在广南西路出没,带上人就朝广南西路赶去。
  大户娘子们看首饰,聊得尽兴了,在雅间里头待上一两个时辰实属正常。
  也怪这些人在杭州向来当老大当惯了,根本没想到有人赶在他们头上动刀,发觉不对劲时,人已经不见了。
  他们一面派人追,一面派人往京中报信。
  与此同时,赵琮的人也是如此。
  赵世碂在赶往广南西路的路上,面上无奈有之,更多的是焦急与担忧。
  那是他亲娘。好不容易这辈子能过上好日子的亲娘。
  他带了一千禁兵,看似很少,心中却不为兵力慌张。
  上辈子的时候,他带了三千禁兵,都能打赢翻身仗。这一世的禁兵与上一世可不同,上一世即便是禁兵也疏于训练,根本不顶用。这一世赵琮重新编过的禁兵,说句一个人当五个人用也不为过。
  况且上一世那场仗,叫他弄清了西南各部落的状况。
  再言之,他自己还有几万人藏在杭州呢,这些都是底牌。
  林白也在融水县,那处的万安军、昌化军以及厢军都不是上辈子那些能比的。他之所以只带了一千禁兵也是防止过于高调,真不是他瞧不起赵从德,他还真不觉得赵从德能如何。
  这个仗也不一定打得起来,他若是带了太多人去,一路行过,恐叫人恐慌。
  总之他心中有沟壑,万不会丢了性命。
  人手都安排好了,他们一路往广南西路赶去。
  一切都好,只除了一点——
  实在是太过想念赵琮。
  他们赶了三天的路,不得不休息片刻,人不休息,马还得休息。
  赵世碂靠在树下,手伸进袖袋中摸着那只荷包,其中有赵琮的发丝。他抬头望向空中倒挂星河,心想,不知赵琮是否看了他单独置在床榻上的信,不知赵琮是否会理解他。
  赵琮回到开封,来不及对众人解释,先回福宁殿看赵世碂留下的信。
  赵世碂将这回去广南西路的缘由仔细写下,交由福禄,再由福禄亲自给他看。
  赵琮将信看完,心中憋闷。
  许多时候,他们忽视的一点小人物,亦或小事情,竟然就这样扭转了整件事的势头。
  谁能想到,这个赵廷也能做出这样的事儿。
  他能理解,单娘子是赵世碂的亲娘。若是亲娘有难,赵世碂还冷淡无比,他也会对赵世碂失望的。
  可他心中难受。
  不待他难受完毕,福禄又道:“陛下,至于易渔一事,已办妥。他的家人已全部回扬州老家。”
  赵琮随口道:“小十一办的?”
  “陛下从太原传了旨意回来,十一郎君便按旨处死了他。”
  赵琮心中大惊,但他面上平静,接着道:“嗯,如何处置的?”
  “接到旨意后,十一郎君按旨意行事,将易渔的罪状告知于众人,也将陛下的意思告诉众人,易渔已在牢中被处死。尸身抬出来的时候,人人都瞧见了。”
  赵琮的右手暗暗紧握:“人们如何说?”
  “他犯的罪太多,证据确凿,人人都道陛下处置得好。”其实还是有些疑问的,质疑为何突然就死了,但是福禄没说,这个时候何必说出来惹陛下不高兴。
  “旨意呢?”
  福禄去书房取来,递给他:“十一郎君宣过后,又带了回来,在这儿。”
  “你出去吧。”
  “是。”福禄不疑有他,转身出去。
  赵琮望着桌面上卷着的卷轴,忽然不敢打开。
  他脑中也闪过自称“肖扶”的太监,他自然不信那个太监来自高丽。其实他心中已有考量,他觉着那个太监是西夏派来的。
  但凡有关西夏的举措,似乎李凉承总能迅速知道。
  例如这回他去太原,李凉承都能知道。
  是谁通风报信?知道这些隐秘之事的,无非就那么些人。
  赵琮越想越深,脸上甚至生出一丝脆弱而又残忍的绝望。
  哪怕所有人骗他,背叛他,他也不觉着如何。
  只求,他的小十一,还是他的小十一。
  小十一刚回来的时候,他曾说过:若要骗,就要骗一辈子。若要瞒,更要瞒到天荒地老。
  他压下百般情绪,铺开那卷纸,上头的字,连他自己都分不出来到底是出自谁之手。
  与他的字一模一样。
  赵琮这一刻,比任何一刻都清晰地意识到,小十一真的长大了。
  长大到,已能模仿他的字迹亲手写下这连他都辨认不出的旨意。
  握着小十一的手教他写字,仿佛还是昨日。
  他突然生出一个念头,小十一这般,是真的广南已经危及至此,还是其他原因?五年多年前,小十一走的时候,也是拿他娘当借口。
  小十一这一走,还会回来吗。


第208章 吾爱宗宝,等吾归来。
  福宁殿内, 赵琮并未绝望太久。
  只因很快就有许多人进宫来求见他。
  赵宗宁来得最快, 她一进来就是泪水涟涟,显然已经得知父母身死的真相。赵琮已无闲暇再去在意自己的事, 将旨意收好, 他要起身去扶她, 赵宗宁已经先一步埋头扑到他怀里,跪在地上, 哭着叫他:“哥哥——”
  赵琮叹气, 抱住妹妹,轻声道:“好了, 不哭了。”
  赵宗宁哭得十分难过, 哭得赵琮都不由跟着红起眼眶。安定郡王与郡王妃虽与他相处的时间很少, 他也多了一辈子的经历,当年并非真正的孩童,但这对父母对他是真的很疼惜。赵宗宁毫不收敛的痛哭声中,他也想起安定郡王临出兵前进宫见他的场景, 那是他们父子最后一次相见。
  安定郡王尽管是个闲散王爷, 明知前路危险, 也要领兵去打仗。
  安定郡王是为了刚登基的他。
  那是他的生身父亲,却只能跪他,叫他“大皇子”,叫他“陛下”。更别提安定郡王妃,总是满面温柔,微笑地看着躺在床榻上独自玩乐的他, 并轻声叫他“宝儿”。
  赵琮叹出一口气,闭眼将妹妹抱得更紧,眼中也落下一点眼泪。
  兄妹两个在屋子里头落泪,外头的人也不敢进来劝。
  但赵宗宁到底是宝宁公主,哭尽了眼泪,她便抬头看赵琮,声音中还带着哭腔,却已平静许多:“哥哥是早知道了,瞒着我吧?”
  这个时候,赵琮也不再瞒他,点头。
  “哥哥不该瞒着我,我承受得住,我该跟你一同去太原,我要亲手杀了姜未才是!”
  赵琮疼惜地拉过她的手,赵宗宁的手软绵绵的,他低头看,温声道:“你这是享福的手,不该沾染鲜血,杀人的事儿,由哥哥来。”
  这么普通的一句话,反倒又把赵宗宁给说哭了。她再度埋到赵琮怀里痛哭,并哭道:“虽然爹娘都不在了,我还有哥哥。”
  “是的,哥哥一直都在。”
  “哥,我想我爹跟我娘……”她眷恋地说着幼年时,父亲与母亲的事,赵琮也安静地听着。
  直说了很久,赵宗宁从他怀中出来,也从地上站起来,极为懂事地说:“哥哥在太原这般,怕是又要有许多人进宫来,还有些老学究又要啰嗦,哥哥去吧。”
  “朕追封爹娘,你高兴吗?”
  “高兴!”
  “既已追封,礼要重新办,大办,朕也打算重新给父母做场法事——”
  赵宗宁抢道:“我来管!”
  赵琮总算露出一丝笑意:“好。”
  赵宗宁也不叫人进来,自己擦了眼泪,又赶紧道:“哥哥,小十一的事儿,你知道了吧?”
  赵琮脸上的笑容僵硬,勉强点头。
  赵宗宁当他僵硬是因为十分担忧,立刻劝道:“他去得太急了,没来得及等我回来。我陪安娘去洛阳散心,不过他也给我留了信。真没想到赵廷有这能耐。”她苦恼道,“早知道这人这样,当年就不该留!”她想到了自己的爹娘,又叹气,“我能理解他,那是他的亲娘。对了,说到他娘,哥哥你可知道,他的娘到底从何处而来?”
  赵琮又是一僵。
  他不知道。
  “哥哥见过小十一的娘吗?”
  “见过。”
  “和小十一长得可像?”
  “像。”
  “那是真的很美貌吧?我从前虽去魏郡王府,但没见过。我还真想看看他的娘有多美。”赵宗宁兀自说着。
  赵琮也兀自发呆,小十一的确长得过于高,但也的确是汉人的长相,虽说面上轮廓过于分明,尤其鼻梁也高挺。小十一长得与李凉承也没有半分相像。他也想到,单娘子的确就是汉人的长相,这让他又是一阵安慰。
  兴许都是自己多想了。
  澈夏后来进来,帮赵宗宁洗了脸,又抹了香膏,她要走。
  赵琮又将她叫住,笑道:“差点忘了告诉你。”
  “嗯?”
  “朕没杀韩定。”
  赵宗宁眼睛一亮,这个才是真正杀了他们爹的人。
  “手上别染了血,其他随你,你去找张眷。”
  赵宗宁激动应是,匆匆带着澈夏走了。
  赵琮笑,到底是宝宁公主,换成赵叔安,早吓哭了吧。
  赵宗宁走后,赵琮也没时间为赵世碂的事继续伤心或绝望。
  他不顾疲惫,洗了脸,换了衣裳,去崇政殿见那些等着他的官员们。
  求见的人太多,他索性一起见了。
  对于他装病,实际是去太原的事,部分老臣虽不敢明面上表达不满,到底暗暗表达一番,赵琮能理解,也没怪他们。
  不满过后,就是问姜未的事。
  赵琮实在没什么劲,就叫路远把当时情况原样说给大家听。路远倒还有几分说书的本事,将那一夜讲得那是惊心动魄,有几位年纪大的,听到赵琮独自面对几万兵马,差点没晕倒。
  再讲到姜未要上来砍陛下时,有一位还真的晕过去了,
  路远尴尬看向赵琮。
  赵琮瞪他一眼,故意道:“就你话多!”
  钱商赶紧道:“陛下,先扶陆大人躺下吧。”
  赵琮点头,叫人把晕过去的陆大人抬下去,又叫御医去看。
  这么一闹,也没人问具体情形了,赵琮简单讲了个大概,座下沉默。
  姜未的确犯了大罪,也的确够得上诛九族,但问题是,他们大宋行事向来和缓。这诛九族到底……有碍陛下名声啊,日后史书上头,大宋的其余皇帝都平平稳稳,就他们这位陛下诛了人家九族,还杀得那样快,那样狠,凌迟都用上了。
  不过赵琮已经将姜家人杀得差不多了,他们与赵琮相处已久,也知道陛下的性子,也不纠缠这件事。又接着问安定郡王与郡王妃追封的事。
  事关亲生父母,赵琮格外强硬,连解释都没有,只说追封事宜,由宝宁公主负责。
  众大臣面面相觑,这还有什么可问的。
  六年前,圣上刚亲政的时候,谁能想到身子这般病弱的皇帝,竟然是这样的性子。
  太祖亲封的两位开国公,至此,就全部废了。
  赵琮见大家都老实了,也知道不能逼人太过,这才温声问起易渔的事。
  这个节骨眼上,大家也不敢惹他不高兴,只说全权由十一郎君负责,百姓们也说十一郎君威武,办得好。
  赵世碂去广南西路的事,黄疏、钱商这样的人是肯定知道的,其余大多数人却不知道。
  赵琮也无意隐瞒,正好人都在,他便告知众人,并道:“西南一带不平,有部族生事,他得朕之授意,去平乱。况且——”
  这个“况且”说得众人心又是一揪。
  “魏郡王世子赵从德逃匿在外,有可靠消息,他如今就在五姓蕃的部落里,只是到底是哪家,还不知。”
  不少人流下冷汗,这是治完姜家还嫌不够啊,谁叫魏郡王世子妃是姜家人。魏郡王府当初被关,实情如何,也不是人人都知道。现在他们也琢磨出一点意思出来了,怕是那位世子,手上也不干净哪!
  不过即便赵从德这样,陛下还是重用十一郎君,并放心派他去抓自己的老子。
  可见陛下到底有多信任这位十一郎君。
  十一郎君若真是大义灭亲,怕是陛下还能放了魏郡王府内无辜的人,为了这位十一郎君,他们陛下似乎什么都做得出来。
  赵琮一看下面众人的神态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现在无意去在乎他们的心思,只是继续道:“这是大事,一个不慎恐将引起战乱。”
  众人纷纷回神,面色带上冷峻。
  的确如此,一个不慎,西南那处就能打起来。西南向来松乱得很,打起来倒也不是十分可怕,总能制服,就是太乱,管起来实在艰难,格外费心力。
  赵世碂当初之所以只带一千禁兵,一是为了不惹人恐慌,以及对自己自信。二也是,他手上没有兵权,带上一千人已是极限。
  但赵琮既回来了,又说了这件事情的重要性,立即又拨了五万禁兵,要他们即刻修整出发,去追上赵世碂一行。又派兵部往广南西路发旨,叫那处的昌化、万安军与厢军全力配合。还又另外派了两位既有经验,又有威严的将领带兵,一同前往。
  除却这些兵马方面的安排,他还又派人加紧给夔州路、雅州等路州府传旨意,叫他们立即派人去各羁縻州管制,莫要再有更多部落趁乱生事。
  那是赵世碂。
  尽管赵世碂也许依然瞒了他许多。
  他也要护人周全,况且赵琮有极强的预感,这一战怕是真要避不了。西南的五姓蕃,本就与孙太后是一根绳上的,得了孙太后不少好处,对他不满已久。尤其今年,他已拒绝五姓蕃的蕃落使再往京城朝贡,断了他们财路,他们怎能老实应下。
  背后之人千方百计将赵从德送到那儿,为的就是这么一日。
  只是到底打成什么样子,他们还能掌控。
  赵琮安排好一切事,也见了大家,就起身回去休息。
  本来这些大臣进宫,大部分都是想要陛下给个交代的,毕竟陛下不顾安危,装病也要离京,真要出事,他们这些当官儿的就得被全天下问罪。当时人人精神气很足。
  这会儿离宫时,个个都噤声了。
  太平盛世,从来都不需要战乱。战乱总要带来伤亡,更何况是西南那个原本就乱的地方,如今又正是瘴气还在的时候。
  人人心中只期盼西南一带平平安安。
  赵琮再回到福宁殿,天已黑,他累极了。
  强压下心中一切绝望与担心,见大臣,部署一切,耗尽了他此时全部的力气。他一回到内室中,身子就有些发软。福禄强撑住他,与路远一同将他抬到榻上。
  染陶还在休养,茶喜过来用热帕子给他擦脸、擦手。路远给他解开发髻,再梳头发,福禄则是给他换衣裳。
  赵琮闭着眼靠在榻上,一动不动。若不是鼻翼还在轻微抽动,真的仿佛已无生命。
  福禄等人都知道他是累了。
  茶喜小声问:“陛下,吃点燕窝粥再睡吧?”
  “嗯。”赵琮轻声应下。不吃东西要死人,他当然得吃,再难受也得吃。
  茶喜下去拿粥,福禄端了老参泡的水给他喝,赵琮这才半睁眼,借着福禄的手喝了半盏。
  等粥来了,赵琮尽管吃不下,还是吃了大半碗,便准备去睡觉。
  睡醒了,明日再好生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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