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指为牢(46)
——叶桐生。
令他惊讶的不仅是袁航真的从大海里捞到了针,还有电脑屏幕上那恍如旧电影剧照的定格一帧:叶桐生站在人行道上,微微仰着头,一手举伞,一手抬起,正在与公交车上的小女孩隔着满是雨珠的玻璃挥手告别。
“这孩子的家长是谁,拍到正脸了吗?”
“拍到了,”袁航满脸一言难尽,“在这里。”
屏幕上出现了年轻女性放大后的正脸,代林滋味莫名地叹了口气,说:“抓紧查清身份,联系她到局里问话,这可真是……唉。”
这下他总算想明白为什么第一轮查监控没找到叶桐生了:除了天黑下雨视野遮挡等客观因素,还因为叶桐生从家里出来一直到公园集市始终是单独行动,明显不是跟人有约,所以盯监控时警方的重点一直放在独自行动的游客身上。谁也没想到叶桐生从公园集市出来后变成了三人同行,而且同伴还是带孩子的女性,形成了这个场合中最“安全”的一家三口配置——侦查人员在筛查时第一个排除的就是家庭单位。
“代队,”袁航那表情活像生嚼了一整颗柠檬,支支吾吾地说,“那什么,这个女人,还有这个小孩,都不用查,我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
代林疑惑扭头:“嗯?”
袁航问:“您相信‘无巧不成书’吗。”
“我用你在这儿给我说书?”代林被他烦得伸手呼了他一巴掌,“少废话,快说!”
袁航被揍得缩了下脖子,只得老老实实地交代:“这个女人之前来过咱们局里报案,她就是用了橘泉APP买药、惨遭信息泄露被电信诈骗的受害人。”
代林:“……”
“这也太巧了,”他惊疑不定地和袁航对视,喃喃道,“无巧不成书啊。”
作者有话要说:
袁航:白挨一下
第35章 相识
“陈椿,曾用名陈小蝶,28岁,离异,出生日期1994年3月13日,籍贯H省兴城,住址是盛安市锦西区兴泽街道众芳雅苑2号楼一单元802,在一家名叫‘奥维莉娅’的连锁美容机构做美容师。”
“她前夫叫汤骏,是H省兴城市财政局公务员,两人2015年登记结婚,有个6岁的女儿,以前的名字是汤思好,2017年离婚后孩子归陈椿抚养,改名叫陈培风,今年上小学一年级。”
代林一目十行扫过陈椿的生平信息,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又问:“25号当天晚上10点以后的不在场证明,她有没有?”
袁航一晚上没白忙活,工作做得十分扎实,回答起来得心应手:“陈椿晚上8点51分上公交车,9点17分下车到家,10点半下单买退烧药,10点49分收到诈骗短信,11点左右第一单药送到,11点20分左右第二单药送到。她遭遇诈骗的时间段和叶桐生死亡的时间段基本是重合的,小区监控也显示她没有离开过家,可以排除作案嫌疑。”
“那就是关键证人了。”代林又侧头去看屏幕,“叶桐生送陈椿母女到公交站之后的行动轨迹呢,有监控吗?”
“有的。”袁航打开另一个视频,“他沿着公园北路一直向东走,这条路上有两个十字路口安装了监控,9点左右他到达第一个十字路口,9点15分到达高新大道东路桥与北路交汇的十字路口,这个路口监控拍到了他拿着手机接电话,就是高启辉删掉的那条9点14分的微信通话记录。”
“9点17分叶桐生从监控里消失,走进了未开发路段,之后监控就再也没有拍到过他。”
代林由撑着桌面的姿势改为直身而立,抱着手臂思忖片刻,侧目看向袁航:“你小子可以,不声不响挖了个大雷,你怎么找着叶桐生的?”
袁航眨了眨因熬夜酸痛发红的眼睛,有点局促地回避了他的视线:“其实是我之前疏忽了,叶桐生打的这把伞是橘泉科技公司统一定制的胶囊雨伞,伞面上有橘色条纹装饰,找到伞就能找到人。”
代林闻言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没追问他怎么突然想起去查雨伞的来历,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还有什么发现?”
“高启辉的伞也是同一种款式。”袁航把经过高清处理后的几帧监控截图放给他看,“叶桐生从公园出来后,还有高启辉走进地库时,他们的伞带都是扣上的;但高启辉在路口下车时,他的伞带明明还是自然垂落着的状态。”
“我认为高启辉走入地库时撑的伞就是叶桐生的伞,他们两人在10点03分到10点13分这十分钟内见过面,并且发生了什么事,而这件事关系到叶桐生的死因,且对高启辉来说绝对是不利口供。”袁航伸手一推无形的眼镜,铿锵有力地下了最终结论:“所以高启辉虽然不是谋害叶桐生的凶手,但他为了避免自己罪行暴露,选择了为真正的凶手打掩护!”
办公室里一片沉寂,窗外乌鸦振翅飞过,发出“嘎——”地大叫。
“……袁航。”
“啊?”他下意识应了一声。
代林的目光沉沉地落在他脸上,那表情说不上特别严厉,但语气堪称诘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袁航直眉楞眼地说:“我的意思是说高启辉肯定还有事瞒着没说,他不是凶手,但他在掩护真正的凶手……”
代林看着他那一脸天真样就忍不住上火,感觉昨晚辅导孩子写作业的熟悉感觉又回来了,情不自禁地抬高了调门:“你一开始不是坚持认为高启辉是谋害叶桐生的凶手吗?现在为什么又突然说高启辉不是真凶、犯案的另有其人了?”
袁航还在绞尽脑汁努力答题:“因为高启辉没有作案时间啊?不是他,那就是别人……”
“我说过多少遍了不要主观臆断要讲证据!证据呢?”
袁航一缩脖子:“还没有。”
“你抄答案我都懒得说你了,你不能光抄结果不抄步骤啊!”代林怒拍办公桌,“没有证据你在这说什么有其他凶手?高启辉的事都没弄明白你就开始想别的凶手了?你以为你是伍佰喝完这杯还有三杯呢?!”
“……代队息怒!息怒,”袁航被他手中无形的拖鞋底子抽得往旁边一蹿,赶紧指天画地地保证,“我懂了,我这回真的懂了,今天讯问证人,我按步骤来,一定先把高启辉这条线捋清楚了。”
代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脸看见满桌狼藉,又只能借深呼吸平复心情:“叶桐生这个案子基本上符合自杀案件特征,加上案发时间比较特殊、家属也没有坚持追查,所以咱们一直没有把它作为疑难案件认真推敲。”说着他的语气逐渐缓和下来,“说句实在的,你在没有资源支持的情况下追查到高启辉这一步,我和秦队都觉得很难得,你的成长我们也看在眼里。
“接下来到了这个案子关键之处,你既然已经掌握了重要线索,那就沉下心来把工作做细致、做扎实了,该有的结果自然会出现在你眼前,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记住了吗?”
袁航立正肃容道:“是!”
“陈女士,感谢您配合我们的侦查工作,请先核对一下您的基本信息。”
她匆匆扫了一眼:“信息没有问题。”
“好的。”坐在她对面的袁航推过来一张照片,“你认识这个人吗?”
裹着白色羽绒服,扎着低马尾的女人绷着脸,表情冷淡而难掩隐约不安,看得出对这种场合不太适应,摇头否认道:“不认识。”
袁航眉梢讶异地一跳,极力维持着不动声色的口吻:“不用紧张,我们只是例行询问,你确定吗?”
陈椿又看了那张照片几秒,慢慢地移开视线:“确定。”
撒谎。
袁航:“9月25日晚上你做了什么?”
陈椿纤细的眉头蹙起,那天对她而言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但她还是尽量平静地陈述道:“那天晚上我带我女儿去新柳公园看中秋灯会,看到一半突然下大雨,我们就抓紧回家了。到家后我女儿因为淋雨发烧,我就在橘泉上下单了退烧药,结果收到了诈骗短信,我忙着照顾女儿没仔细分辩,被骗子盗刷了银/行/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