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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毒(134)

作者:初禾 时间:2019-01-12 00:22 标签:推理悬疑


    遗憾的是他对花草实在没什么研究,只知道去市场上买,问了名字也不用心记,回来就忘了,等到人家死了,都不知道人家是什么科什么属,大名叫什么。

    “哎。”叹了口气,他弯下腰,将枯枝败藤从花盆里拔出来,扔进垃圾口袋时还着实心痛了一把。接着给幸存的植物浇水、灌营养剂,又把阳台空着的地方好好打扫了一番。

    做完这一切,天终于亮了,空气干爽清冽,有种秋天特有的萧条感。

    他伸了个懒腰,回到卧室。

    晨光洒在飘窗上,超大号玩偶熊正乐呵呵地看着他。

    记忆里,那个11岁小女孩的相貌已经有些模糊了,他看不清她的样子,只记得她被伤害后无助的眼神,以及康复后弯起的唇角。

    她是不幸的,被一群未成年人渣肆意玩弄,身体虽然无恙,心灵却蒙受了巨大的伤害。

    但和另一些小孩相比,她无疑是幸运的——她的父母对她照顾有加,她自己也足够坚强,已经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伤害给予她的是强大。

    同样是小女孩,王湘美、张丹丹、陈韵远没有她幸运。王湘美和张丹丹已经死了,身体或完好或惨遭蹂躏,从此都再也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凶手是否受到应有的惩罚对她们来说毫无意义,她们最后的记忆是疼痛、绝望、孤单,或许还有刽子手的脸。

    至于陈韵……

    陈韵比王湘美和张丹丹走运,最后关头被救了下来,还有可以期待的未来。但警察能救下她,却不一定能让她“正常”地成长。

    她得回到自己的家庭,陈广孝和何小苗也许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也许不能,到最后,生活又会回到原来的轨道。

    家庭给予人的影响巨大且不可磨灭。一些富有且理性的父母每逢周末都会带着孩子驾车出游,途中讲述各种有趣的故事,以身作则收拾掉落的垃圾;陈广孝牵着陈韵挤上人满为患的公交车,为挤开老人而抢到一个座位高兴欢呼,似乎抢到一个座位,就是天大的好事。

    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环境,两种截然不同的父母,教出来的小孩怎么可能拥有相同的品行与视野?

    陈韵救回来了,但陈韵的将来是什么样子,没有人说得清楚。

    在重案组待得越久,这种落差感就越大。

    重案刑警确实能做很多人做不了的事——侦破多年未破的重大命案,抓住丧心病狂的连环杀手,解救命悬一线的受害者。

    但实际上,凡是需要重案组出手的案子,不可挽回的伤害都已经造成了。在未来,那些伤害给相关者造成的影响并不会因为命案告破而消弭。

    说到底,警察不是神通广大的拯救者,却必须时刻扮演拯救者的角色。

    花崇抖开被子,叠好。

    叠被子的习惯是支援反恐那两年养成的。和边防部队一同生活,战士怎么做,他也有学有样,回来后懒得改。虽然家里的被子太松软,无法叠成豆腐块,但也要叠一叠,松散铺在床上总感觉不对劲。

    时间不早了,小区里传来车行的声响。花崇这才打开家里的灯,拿出几个鸡蛋,准备做早餐。

    一会儿柳至秦会来,一起吃早餐,然后出门。

    今天是说好“赔毛衣”的日子,他毛毛躁躁洗坏了柳至秦的毛衣外套,不赔一件说不过去。

    洗坏的毛衣已经是他的了,贴身穿很舒服,没有刺人的感觉,绒绒的,软软的,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老是觉得比正儿八经的居家服穿着还合适。

    油烟从煎锅里腾起,“呲呲”的声响在清晨格外响亮。他将打好的蛋倒进去,迅速向后退了一步。

    上次柳至秦站在一旁看他煎蛋,笑说:“你这动作也太利落了。”

    “油溅到手上痛啊。”他握着锅铲,小心翼翼地翻着蛋。

    “我来。”柳至秦靠近,将锅铲拿了去,站在灶台边,边煎边吩咐道:“帮我洗两个盘子。”

    锅铲能握的地方就那么一块,他的手被柳至秦碰到了,恰好一滴油溅起来,落在他手背上。

    烫!

    他摸着被油溅到的地方,却发觉灼热感是从另一个地方传来的。

    取出盘子后,他顺道冲了冲手,甩水的动作太大,几滴水洒进了锅里,热油与水相遇,溅得那叫一个激烈,柳至秦连忙避开,仍是被油溅了好几下,手背迅速变红。

    “哎……”花崇立即拧开水龙头,“我的错我的错,赶紧来冲!”

    锅里的油还在噼里啪啦地溅着,那声音和水池里的哗啦水声重叠,分明有些吵闹,却完全不让人心烦。

    柳至秦边冲边笑,“和你一起待在厨房,风险比我想象的大。”

    “呲呲”声将花崇从回忆里拉回现实,满屋油香与蛋香,走神的几秒,蛋的一面被煎糊了,他拿锅铲戳了两下,见没有糊得特别厉害,便夹起来盛在碗里,继续煎剩下的。

    煎最后一个鸡蛋时,外面传来敲门声,不急也不响,一听就是柳至秦的风格。

    “来了!”他关掉火,趿着拖鞋跑到客厅,一边开门一边找出拖鞋。

    可门开了,站在外面的却不是柳至秦。

    物管小王笑嘻嘻地摇着二维码:“我来收这季度的物管费。”

    花崇回屋拿手机,扫完码问:“怎么这么早?”

    “不早了,这都过好几天了。”

    “我是说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工作了。”

    “嗨,没办法啊。你们个个早出晚归的,白天根本找不到人,大晚上也不回来,只有早上家里才有人。”

    花崇缴完费,关门时瞄到小王敲对面的门去了。

    一早见到的不是柳至秦,居然有点儿失望。

    ??

    此时,柳至秦正坐在工作台边,单手支在额前,眼神沉沉地盯着电脑显示屏。

    就在刚才,他亲自编写的防御系统发出警报——有人正在入侵。

    他立即警觉起来,启动了数个追踪、破译程序,可对方只是匆匆留下一条信息:你认识林骁飞?

    是那个黑客!小欢,傅许欢!

    柳至秦马上反应过来,迅速回应,对方却再也没有动静。而追踪程序很快发回反馈——已抓取入侵者IP。

    柳至秦看了看那IP地址,皱起眉,心跳渐渐加速。

    傅许欢回国了,此时此刻居然正在宗省泽城!

    但最让他惊讶的并不是傅许欢突然回国,而是对方轻而易举地暴露了真实IP。

    他曾经两次在网络上追踪傅许欢,此后一直密切注意着对方的动向,但都一无所获。他非常清楚这个年轻男人在反追踪方面的能耐。可现在,傅许欢却直接将位置“共享”给了他。

    这只有一种解释,傅许欢看到了《永夜闪耀处》封面“风飞78”旁边的“小欢”。

    冒着被抓捕的风险回国,傅许欢一定是想知道自己的名字为什么会和林骁飞的笔名并列在一起。

    那封信,傅许欢是否已经拿到?

    眼底映着显示屏的光,柳至秦发觉自己有些矛盾。案子早已移交给特别行动队,不归洛城市局管了,现在傅许欢突然出现在当年与林骁飞一同生活过的地方,是控制起来的最佳机会。

    该通知沈寻吗?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他闭上眼,太阳穴一刻不停地跳着。

    突然,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花崇”两个字闪闪发亮。

    心脏蓦地轻了一下,紧皱着的眉悄悄松开,他接起电话,还未来得及出声,就听到熟悉的声音。

    “起来没?”花崇问。

    他站起来,走向窗边,虚眼迎着窗外的光,“起来了。”

    “那就赶紧过来。我蛋都煎好了,凉了不好吃。”

    “又煎了蛋?”

    “吃腻了啊?我只会做这个。”

    “没有。”他笑道:“你不是怕油吗?”

    “怕油也得煎啊,不然吃什么?”

    他想了想花崇煎蛋时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松快许多,“行,等我几分钟。我马上就来。”

    挂断电话,他又看了电脑一眼,然后在手机上找到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沈寻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一听就是还在睡。

    “傅许欢在泽城。”柳至秦说:“消息我告诉你了,接下去该怎么做,你们特别行动队自己拿主意。”

    即便是在睡梦中被吵醒,沈寻也保持着平日的风度,连惊讶都是恰好到处的。

    柳至秦没有明着问“你想怎么办”——他以为沈寻就算不说,自己也能从对方的语气里听出方向。

    然而狡猾的狐狸只跟他说:“谢谢,知道了。”

    倒是隐约听到乐然在一边喊:“我操!真的假的?”

    结束通话,他略感无语地捡起掉在地上的毛毯,收拾完毕后关门下楼。

    ??

    “傅许欢回来了?”花崇都比沈寻反应大,停下将煎蛋往荞麦馒头里塞的动作。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联系我。”柳至秦拿着一个夹好煎蛋的馒头,“他回来得半点动静都没有,特别行动队手头的案子多不胜数,可能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行踪。他回来肯定是因为书上的署名。《永夜闪耀处》上为什么会有他的名字,他向林骁飞的母亲一打听便知。但他故意联系我,还直接把IP暴露给我。这是想干什么?”

    “他可能已经看到林骁飞留给他的信了。”花崇叹了口气,“得知林骁飞没有被网络暴力击溃,只是输给了疾病,不知道他是怎样一种心情。”

    “他想自首?”柳至秦说。

    “他也许还在犹豫。不过自首对他来说可能是一种解脱。”花崇终于裹好自己的馒头煎蛋,咬了一口,眼睛亮了,“煎得不错,老嫩适中,上次太老了。”

    “上次你也这么说。”柳至秦笑,“上次你说上上次太嫩了,上上次你又说上上上次太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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