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主角不想拯救世界(56)

　　5人互相搭把手，爬上了树篱的顶端。所幸这树篱长得茂密，也承担住了他们的重量。复杂的迷宫在脚底下一览无余。
　　“游客”顺着活人的气息闯进了迷宫，在这迷宫里转来转去。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游客”从自己的脚底下伸着鼻子走过。
　　金姐从她近半人高的黑色大包中摸出了一柄弓、几只箭和几包装着液体的水囊。
　　她半眯着眼，拉开了弓，手臂上的肌肉紧紧地绷起，随后只听嗖嗖几声，携带着水囊的箭被射向了花园迷宫的不同方位。
　　一时间“人”声鼎沸，犹在附近徘徊的“游客”如打了鸡血一般地冲向了迷宫的深处。
　　“这是血包。默城根据地里有人卖血，我们就买来做了这个，还是很管用的。”有人冲温柔解释道。
　　然而，他们一口气只松到了一半，又再度提了起来。
　　两名装扮严谨的卫兵停在了他们的面前，他们彬彬有礼地弯下身，高高的帽子上红色的穗绳垂落下来。
　　然后朝着花园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丧尸也会有这么高的智商吗？还是说这根本就是高等丧尸操纵的？
　　温柔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却发现金姐他们都不见了。而她自己全身上下也从最简单的长袖长裤被替换成了一套带着白色蕾丝围裙和蝴蝶结的黑色蓬蓬裙。
　　她摸了摸自己的头顶，长发被细细地编织，用一种叫做类似发带的头饰装束起来。
　　事情完完全全超出了温柔的预料，她像是坠入爱丽丝的梦境，只是这里没有高大的兔子，只有红眼的卫兵。
　　卫兵向她伸出了手。
　　温柔几经思考，小心地伸手搭在了卫兵手上，从高高的树篱上燕子般地落了下来。
　　树篱发了疯一样地生长，直到把蓝色的天空都围成迷宫的形状。等温柔跟随着卫兵走到迷宫的尽头，看见那个穿着金丝和宝石绣成的长袍的国王。
　　精致而闪耀的王冠斜斜地压在对方的头顶，她能看见面具下的嘴唇正不悦地抿起。
　　他的面前有一个棋盘。棋盘里是微缩的迷宫，甚至连树篱上的花朵都清晰得秋毫毕现。
　　“你来了，我的女仆爱丽丝。”沙哑的声音响起，国王举起棋子在迷宫内又进了一步。
　　温柔眼尖地发现，那枚棋子竟然正是缩小版的金姐。她变得只有拇指大小，正瞪大了眼，仰着脸看着巨人般的温柔。其他人也变得拇指一般大，正在对他们而言大得过分的迷宫里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是的，我的国王。”温柔朝国王鞠了一躬，她做得不伦不类，但至少态度上给足了对方尊重。
　　细瘦的手腕，变声期的声音，刻意扮作角色，尤其是位高权重的角色的恶趣爱好。
　　短短一眼，她就判断出了足够的信息，在脑海里勾勒出了一个十多岁的青春期小男孩的形象——和金姐所提的寻人信息惊人的吻合。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又打算对他们做什么？温柔压下心中的惊疑，对这样敏感而自尊心强的少年，最好的应对方法是平起平坐的尊重，而非辱骂，贬低，轻视引发对方强烈的反弹。
　　他似乎很受用，抿起的嘴角有一瞬间弯起。“爱丽丝，你是这里最聪明的人。告诉我，这些棋子，该往左走，还是往右走？”
　　在“棋子们”对正前方，有两条岔路。温柔此刻从上方俯视，终于看清了迷宫的全貌。两条岔路弯弯绕绕，分别通向两座雕塑。
　　左边那座雕塑是国王骑坐在恶龙身上，恶龙张开翅膀，共同寻找迷宫的出路。
　　右边的雕塑则是国王执着宝剑，恶龙伸出利爪，斗个两败俱伤。
　　向左，还是向右？
　　温柔不解，就从国王的角度而言，必然选择向左。国王与恶龙合作，先离开这个迷宫为好。可这样，也就没有特意提问的必要。
　　难道说——
　　“国王和恶龙的合作，还会对棋子有影响吗？”这么想着，她也就问出了声。
　　“那是当然，因为有人饿了啊。”国王单手撑着头，弹了一下迷宫中的棋子，那人跌跌撞撞地跑向了左边的道路。
　　随后，雕塑耸动，还未等那枚棋子意识到周围发生的一切，他就被恶龙的利爪撕了个粉碎。
　　*
　　云端列车
　　犬牙抵着端泽的喉咙，i71像是久久没有进食过一般，吮吸撕咬着。
　　他的眼睛红得厉害，下口也不知轻重，只是一头纯粹地被进食的欲望掌控的野兽。
　　端泽没有手下留情，他把腰间的枪握了起来，按下了板机。只听见轰地一声，i71的肩头被打中，身体也被迫朝后仰去，i71这才终于松口。
　　而端泽的喉咙早已鲜血淋漓，只差一点，便会被咬到动脉。
　　他在黑暗中喘息着摸了把自己的颈部，看着i71的目光也变得冰冷起来。
　　而回敬于他的是一双通红的眼睛，在两败俱伤之际，与他冰冷地对视。
　　端泽没有空余去思考i71为何变成这样，他的神经紧绷，计算着自己获胜的可能性。
　　所幸这种状态下的i71的力气比先前小了不少，让端泽得以有了反击的余地。
　　列车隆隆而下，端泽突然听见了进站的当当声，远远的有煤灯亮起，周围的环境已在不经意间变换。
　　晕黄的灯光笼罩着整个站台，站台熙熙攘攘，人头攒动，都带着复古的褐色圆边帽和手提箱。
　　难道还有“游客”上车？端泽眸光微动，在挤挤挨挨的人头中突然瞥见了几张格格不入的茫然面孔。
　　——“不过，当我再次见到你的实验体时，我会销毁他。”——这句话在端泽脑海中响起，站在站台最前方的付行之正巧吃惊地看了过来。
　　当——
　　最后一声铃响落下，列车进站。铁门被拉开，那几张熟悉的面孔被“游客”裹挟着朝列车走来。
　　i71喉咙里发出了兴奋的咕噜声。
　　“你会怎么选择呢？S179。”
　　“向左，还是向右？”
　　“为你珍贵的实验体筹谋食物，还是与之拼个你死我活？”
　　精神世界之外身着白大褂的男人，打量着眼前这一幕。笔盖被合上，钢笔插在口袋里，他已经对结果有所预料，并不打算为此多费笔墨。
　　在灯光还未彻底照亮列车，i71即将跃起的那一刻，端泽再度开了枪。
　　“怎么回事！”付行之连同他的小队一起举枪上前，只能瞥见一个黑影栽落铁轨。
　　“没什么，有只丧尸而已。”端泽脖颈上的血迹此刻成了最有说服力的证明。
　　他的脸上半点痕迹也不显，任谁也看不出来他的座位底下有一头被打伤了腿的野兽。
　　i71呲着牙，被疼痛彻底激怒，挣扎着想要起身撕碎眼前的猎物。却在这时，一只手垂落在了他的眼前，他的嘴边。
　　“吃吧。”端泽声音冷冷的，好像这话根本不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一般。
　　那只手的手腕上有一条一条的血痂，没有了长袖的遮掩，此刻终于清晰地展现在了人前。一道道深且齐的伤疤，像是被利器在动脉之上平稳地划过，疯狂而克制。
　　“只可以吃左手，右手我还有用。”
　　他这么说道，将手指搭在了i71的嘴唇上。
　　*
　　“你饿了吗？”站在房门口的男人喉咙干涩得厉害。
　　“你吃掉我吧。”等话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说出的话。他绝望又期待着看着对方，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还在期待什么。
　　那个嘴角带血的“人”往后怯怯地缩了一下，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我错了，我错了，我控制不住自己，别杀我，别杀我，求求你，**。”
　　他的身体颤抖着，眼睛里满是惊恐和自责，看起来多么像个人啊，多么像个正常的人啊……
　　男人跪倒在地上，手里握紧的菜刀砸在那滩污渍里。
　　他紧紧地抱紧了这个“人”，哪怕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充斥着他的鼻腔，和随后的整个人生。
　　“别怕，你只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