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38)
都是在各色场合浸淫已久的人精,周俊立即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快速拨完电话后便带傅晟朝侧门离开,然而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聚集了一帮媒体。药效已经起来,傅晟此刻的情况不容乐观,更经不起等待。
在周俊陷入不知如何是好的两难中,傅晟沉声指挥:“去楼上。”
说罢,压下加重的呼吸,“让医生过来,低调一点,别被旁人发现。”
程朔朝侍者要了一瓶未开封的威士忌,坐在没人在意的宴会角落蒙头喝酒。
本来想着在蒋飞眼前露个面就当完成任务,没想到这场没被放在心上的晚宴给了他一个猝不及防的‘惊喜’,一把将他拽进那段抛忘不知多久的过去。
在今天看见陈芸前,他真以为自己已经完全释然。
可在得知道哥被放出来的消息,宛如蒙头一棒,无论如何也压不住强烈的躁动喷涌而上。
他早就与那段过往割席,可对方不一定。
程朔想抽烟,奈何附近没有露台,这里又全是些光鲜亮丽看起来来头不小的人物,估计他一摸出烟盒就要被安保赶出去。总不能害的蒋飞和陈芸跟他一起丢脸。
还好有酒,至少能麻痹一二,稍微带来一点慰藉。
一瓶威士忌很快见底,喝到最后舌根发麻。这一瓶的分量不足以把他撂倒,但估摸是刚才还喝了一杯香槟的缘故,程朔胃里感到一阵火急火燎的疼窜上来。紧接着记起,他来之前什么东西都没有吃。
草。程朔苦笑了下。真是脑子昏头,大意了。
站起身时,眼前猛地黑了一阵,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程朔拦下一个路过的侍者询问去厕所的路,踉踉跄跄离开繁闹的人群,关上厕所隔间就弯腰吐起来。
没吃东西,吐到最后也只有一些酸水。
“草......”
程朔抹了抹嘴角,太阳穴底下好像有排密密麻麻的针在扎,多少年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了?也不知道真是酒的功劳,还是情绪上头,混在一起简直堪比曼妥思配可乐的威力。
几乎都有点分不清楚现在到底在哪里,又来这干什么。
“人呢?他不会走了吧?”
卫生间外,一个男人焦急的声音模糊传来。
“不可能,我安排了媒体把两个出口堵住,他绝对不可能以那副样子离开。”
“林栀,你说过没问题的,现在要怎么办?”
相比焦躁的男人,另一道年轻的女声显得更为冷静,“去调一下监控,他没有走,肯定去了楼上,现在一定在哪个房间里。”
程朔缓了一阵才从隔间里出来,伏在洗漱台前洗了把脸,厕所外的两道脚步声早已走远,出去时只看见一片匆匆的粉色裙摆拐过转角。
什么媒体?什么监控?抓小偷吗,搞得那么紧张兮兮。
程朔没把这段不知所云的对话放心上,或者说压根没有经历深想。他随意甩去手上的水,想要回到宴会厅里和蒋飞说一声就走,但是绕了一圈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刚刚吐了一轮的胃随着行走又开始一阵一阵抽疼,好像把胃壁都削薄了一层,脚底下的波斯地毯花纹在不断地旋转变化,看得目眩头昏。
最终还是没能支撑住,程朔侧靠在墙上半屈下腰,只剩力气在心底暗骂,靠着最后一点清明掏出手机想要给熟人打个电话。这种时候,谁来都行。
到一层的电梯应声朝两边打开,匆匆走出来的周俊扫过不远处倚在墙角的程朔,第一下没有在意,直到第二眼,不由停了一下脚步。
这张脸很难让人忘记,他几乎瞬间记起对方就是在温泉度假区里和傅晟搭过话的男人。当时的印象,胆大包天四个字足以形容。
回去之后,作为特助的习惯驱使周俊私下调查过对方的背景,资料没有什么特别,也不像敌对公司的安排,普通到随处可见的一个人。
——如果不是后来因傅晟命令又调查了傅纭星离家出走这段时间的行踪,他一定会这样以为,然后不做理会,转身离开。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
“先生,您没事吧?”
程朔看着停在眼前的皮鞋,抬头,迎着走廊的灯光费力地掀开眼,对面前这张模糊的脸没有一点印象,皱了下眉,“你要干什么?”
“我是傅总的助理,我们之前见过,您还记得吗?”周俊好脾气地解释,“您喝醉了吗?”
“我没醉。”程朔喉咙低哑,回答毫不犹豫。
周俊判断,应该醉得不清。
正要开口,口袋里电话响起,听到对面略带焦急的声音,周俊神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回了句‘我马上过来’。
来电的是家庭医生,对方开到半途不巧遇到了前车剐蹭,虽不严重,但目前正卡在路上需要接应。
放下手机,再看向躺在地上醉醺醺的程朔,绕是见过多少风浪的周俊也忍不住感叹今天大约流年不利,所有糟心事都在同一天碰上。
时间紧迫,但眼前这个人又不能放任不管。
能和傅家这两位兄弟都莫名其妙扯上关系的一个男人,周俊即便搞不清楚原由,也不敢轻易怠慢。
思索片刻,他说:“您要上去休息一下吗?”
他方才开了两间房,一间给傅晟,一间留给自己。按照今晚这种棘手的情况,如果屋外的媒体不散,他也必须要做好在隔壁留宿一晚的准备。
程朔没有力气抽出自己的胳膊,实际上,对方在叽叽咕咕说些什么他都搞不清楚。周俊见他没有拒绝的意思,毫不费力地扶起程朔走进电梯,门在顶楼打开,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就连脚步都被吞入地毯。
快到门前时电话再一次急促响起,周俊扫开套房房门后就偏头接起电话匆忙离开,走前只留下一句话。
“您在里面休息一会,我马上回来。”
折腾一通,程朔也把打电话的事抛到脑后,昏昏沉沉地走进偌大的套房后一头栽倒在了床上。胃部的折磨消停了点,依然头痛欲裂,好像一会儿清醒一会儿在梦里。
浴室里传来细微的水流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很显耳。程朔根本没有力气抬头顾及,沉重的眼皮慢慢贴在一起,就在这时,猛地一股力道将他从床上拽起来。
差点睡过去的程朔一下子没了困意,手腕上的剧痛引来一句骂声。
“草,松开。”
傅晟浑身冒着冲洗完冷水澡后的寒气,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程朔,声音冷沉逼人:“谁让你进来的?”
程朔心想他怎么知道,这人又是谁?怎么走了一个又来一个?还来不及想太多,眼前就被傅晟敞开的浴袍晃了一下,目光直勾勾定住。
意识到他在看哪里,傅晟脸色蓦然沉了下来,碰到脏东西般甩开了手腕。
“是你。”
难怪,如此熟悉的发展。
唯二两次匪夷所思的经历居然都是和同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还是他向来最看不上眼的那类人——举止轻浮,毫无内涵。
简直令人费解。
“什么是我......”
程朔眼皮很沉,费力地睁开也看不清楚傅晟隐匿在黑暗当中的脸,但凭借身材与模糊的嗓音足够判断出绝对不是什么三流货色。眼下危险的姿势与环境让程朔清醒了一些,记得似乎是有谁把他带进这间屋子,然后就离开。
谁那么好心?还特地往里扔了一个男人。
或许是酒精助长了不该有的想法,也或许是这段时间真的憋得太狠,混沌的大脑彻底控制不住除了呼吸以外的事情,天时地利,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
刚刚经历完大起大落的情绪,此刻他只想要一场不必负责的放松,如此充满诱惑的提案,几乎顷刻间压垮了蚕食无几的理智。
刚巧,人也不错。
程朔抬手抚摸傅晟的脸,在对方反应之前,勾住男人的脖子往下压了压,鼻尖扬起轻嗅。
“你好香。”
还洗过澡了?
酒精熏哑的嗓音钻入耳里,似有若无刮蹭着绒毛,傅晟的身躯微微一滞,眼底凝聚上一片黑压压的雾气,他用劲捏住程朔的手腕,沉着脸一动不动地与之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