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103)
刚刚作完恶的手腕被捏住,刻在内侧的纹身被指甲用力地扣了一下,程朔知道,傅纭星是故意的。
疼痛未散,毫无章法的吻狠狠压在了他的唇上,还是熟悉的急促,沉闷,就像一只未经过规训的野猫挥舞着爪子,想要信任靠近,却又怕被再次抛弃。
“嘶,你会不会接吻?怎么总咬我?”
傅纭星停下来,毫无温度地说:“有谁比我更会吗?”
“不是这个意思......”
程朔想要翻身拿回主动权,但不知道是床垫太软几乎找不到施力点,还是傅纭星太沉,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傅纭星仿佛能够预料到他的每一个动作,将他牢牢桎梏在怀里这处逼仄的空间,势必要让程朔浑身上下都沾染上他的气息。
他知道,程朔根本没有给他准备礼物。
“你和我一起去。”
“......去哪里?”
“岛上。”
第71章
最开始听见‘岛上’这两个字——仿佛荒野求生纪录片里处处充满危险的原始荒漠,又或是网上铺天盖地都是旅游攻略的度假圣地——程朔完全没有想到迎接他的最后会是一种和想象截然不同的结果。
一个完全私有化的与世隔绝的小岛。
每年不同时节,岛主都会以一个天文数字租赁给世界各地想要度假的富豪们。这里有训练有素的服务人员,世界一流的配套设施,提供这些人最需要的东西——私人空间。
那些能够想象到,和想象不到的服务都会在未来半个月时间,由专业的管家团队时刻待命,接待他们这唯一一组在岛上的客人。
这些都是傅纭星在飞机上告诉他的。
还是用那一惯简洁冷淡的口吻,一边说,一边用牛排刀切开餐盘里的西兰花,和几分钟前替他点餐的语气没有任何区别。
程朔原本只当是去隔壁沿海城市度个假,顺便短暂地远离一下城市里的嘈杂和那些缠着他的破事。
但落地后,他意识到以他小老百姓思维里的‘度假’跟傅纭星轻描淡写告诉他的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这得多少钱?”程朔推开面向沙滩与大海的落地玻璃窗,不敢太用力,棕榈树层层叠叠的阴影笼罩着欧式阳台,巧妙地挡住了朝这里吹来的咸湿的海风。
这样一个细节,都经过仔细的推敲。
“这不是你要担心的事情。”
很好,程朔决定把这句话列为傅纭星说过最霸气的格言之一。
“我怎么感觉之前开给你演出的工资那么寒酸,”程朔装模作样地叹气,“为难你一个大少爷配合我演戏了。”
这话本来是没有什么歧义的,不过一句玩笑。
但或许是由于看不见程朔背过身时脸上的笑意,傅纭星安静了一会儿,如碎玉轻撞的嗓音从身后响起。
“没有演戏。”
“嗯?”
“是我想要留在你身边。”傅纭星说完,陷入了良久的安静,仿佛连他自己也没有预料到这句回答。
无论是一开始的反感,抗拒,还是后来无法克制的在意。
那种陌生、强烈的感觉,究竟在那一刻让他彻底上瘾?
以至于开始渐渐容忍、接纳那些他过去从未并入考量的习惯。不知不觉中,他的底线早已一降再降,直至成为了量身定做。
程朔是他迟来的,唯一一场叛逆。
他认命。
程朔像吸入了一口棉花,泡在柔软的海风里。
他不是没有见过世面,没有过挥金如土的情人,一瓶三万的勃艮第在最潇洒荒唐的时候也能说开就开。
但那始终是有分隔的,他很清楚这些人从未将他托举到齐平的高位,给他的也不过是他们拥有的百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同样的,他也没有付出百分百的真心,有没有一半都不好说。
一切都是心照不宣。
金钱与情绪的一场交易。
甚至在后来,他有意避免和这类人产生太多交集,因为他们往往需要的是一个在感情里全心全意附属的工具,承托坏情绪的垃圾桶,简直没有一点谈情说爱的乐趣。
程朔乐于扮演深情,做一个明确写有保质日期的好情人,一旦过期,一拍两散。
当他像接近过去所有势在必得的猎物一样以破真的演技接近傅纭星,完全不会想到有这样一天,这个人会告诉他:你不需要伪装深情。
因为他表里如一。
傅纭星身上有着和那些人截然不同的真诚,这是一种极度稀缺的品质,就好比如果他突发奇想要去非洲看动物大迁徙,傅纭星也能够不假思索地陪同,安排好一切,不会有一句质问。
他给他的,是他拥有的万分之一万。
“我等会儿可以下去游泳吗?”
“你做什么都可以,”傅纭星说,“只要别跑太远。”
“这么舍不得我?”
程朔故意反问,以为又会听到什么难得动听的情话,但傅纭星这回只是俯身检查行李,头也不抬道:“岛上超过80%的面积是丛林,我不想你晚上在树洞里过夜。”仿佛刚才那一句是程朔自己幻想出来的错觉。
熟悉的吃瘪,反倒令程朔吃笑。他举起手机,沿着阳台外的风景缓缓转入室内,镜头随之旋转,傅纭星清俊白皙的脸就这样平移进入了四四方方的屏幕,定格中央。
程朔似笑非笑地与视频录制中的傅纭星对视,直到画面里冷峻的眉眼流露出一丝不自然,问道:“干什么?”
“我拍个视频发给杜文谦和蒋飞,叫他俩羡慕羡慕。”
简直扬眉吐气。想起之前每次都只能在朋友圈里刷到杜文谦世界各地的定位酸得牙痒痒,现在他总算能够得瑟一回。
看着程朔毫不遮掩被满足的虚荣心,傅纭星的唇角翘了一下,在低头的瞬间。
“别拍我。”
“不会给别人看的。”程朔停下录制,截取了前面一段风景发在了他们几人的小群里,毫不意外炸出了好几条消息。他心慵意懒地倒在圆形大床上,没有骨头一样,“我自己藏着看,行了吧。”
傅纭星没有理会程朔的不正经,将行李里的衣物,也包括程朔的那一份取出整理进了衣柜,一丝不苟得仿佛是在给吉他调音。
程朔翻个身,饶有兴致地看着傅纭星的动作,好看的人就连干活也赏心悦目,“你们是每年都来吗?”
“基本上,但有时候例外。今年奶奶身体不好,医生不让她坐飞机,所以她留在了家里。”
“等一下,”程朔从床上撑起,有一瞬间心跳漏了拍子,他居然差点遗漏了最重要的事情,“那你爸和你哥也会在这里吗?”
“他有自己的活动区域,你不会看见,”傅纭星眼神微暗,在提起第二个名字的时候,“至于傅晟,他工作后就没有再来过了。”
也是,一个快退休的工作狂,和一个新晋级的工作狂,想想都不太可能会坐在沙滩遮阳伞下享受度假时光。
程朔放心了,在房间里和傅纭星腻歪没多久,迫不及待换上泳裤奔向了心心念念的沙滩。
岛屿的阳光伴随海浪拂来清爽的空气,程朔畅快地扎进水里游了几个来回。他小时候学过一点蛙泳,长大后却没什么机会去海边,本来以为都忘得差不多了,但四肢随便划动,竟然也有模有样地浮了起来。
傅纭星换了一套更轻便的装束,坐在遮阳伞下的躺椅,手里拿了一本厚厚封皮的书。等程朔尽兴,上岸坐在了旁边的躺椅上,甩过来的水滴沾在书页,那几个被波及的文字很快暗下一片墨晕。
“你过去就是这么度假的?看书有什么意思?”程朔简直不明白他怎么可以面对这样的景色还无动于衷,不过很快意识到,景色再美,这么多年估计也该看腻了。
傅纭星的指尖覆盖在了颜色变深的水痕上,似乎想要揩拭,但力道更像是抚摸,“我不喜欢游泳。”
“那后面几天我游泳,你在岸上陪我,”程朔拿起桌上的果汁喝了一口,整张脸立刻皱起来,“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