瘾欲(69)
接近晌午时分,两人终于洗漱好准备换衣服出门,汤珈树光裸着上身从浴室出来往衣帽间走,季与淮正穿衬衣,边扣扣子边转头看过来,目光径直往他胸口处扫去,顿了顿说:“有点肿,要不要贴个创可贴?”
汤珈树动作微滞,对他好像事不关己的态度颇有微词,“还不是你……”
“我怎么?”季与淮扣子扣到最上面那颗,气质陡然一变,端正又禁欲,但会用荤话还嘴:“难道你就没爽///到,叫那么好听——”
汤珈树一口气差点没能提上来,表情赧然,举手投降:“打住,别说了……”
出门的时候外面雨已经停了,空气中搅动着一股湿冷潮气,坐电梯到地库,季与淮把车钥匙给汤珈树,让他先去车里坐着等,自己要回去拿个东西。
几分钟后返回,拉开副驾门,往汤珈树怀里塞了条羊绒围巾。
初七,大部分店铺都还在休业中,他们开着车绕了两条街,终于找到一家潮汕粥铺,吃完出来,暖意从胃里扩散至全身,又拐去附近商场,反正不赶时间,索性逛逛。
路过一家知名的奢侈品牌钻戒店,季与淮牵起汤珈树的手就要往里进,后者吓了一跳,脚步钉死在原地,瞪大眼睛:“你干吗?”
季与淮语气自然:“进去看看。”
“我不去。”汤珈树挣开他的手,慌里慌张地往四周瞧了瞧,低声道:“咱俩大男人,看什么戒指啊,走吧。”
季与淮又态度坚决地攥住他手腕,两人在店门前跟拔河一样,一个要走一个要进,僵持不下。
季与淮道:“你不是已经接受自己同性恋的身份了么?”
汤珈树抿了下嘴,垂着眼睛:“我接受,不见得别人会接受。”他知道自己这样敏感的反应可能又刺到了季与淮心底隐痛,忙又解释:“我只是不想这么高调,没别的意思。”
钻戒店到底没进去逛,季与淮尊重他意愿,不会强迫他做不想做的事,除了在床上。
晚上俩人吃完饭,季与淮去书房处理工作,汤珈树在外面客厅看电影,过了一会儿,他抱着笔记本跑进来,往桌上一搁,说:“选一对你喜欢的。”
季与淮定睛看去,屏幕上,正是今天他们路过的那家钻戒的官网界面,他怔住,“不是不买么?”
“买啊,怎么不买。”汤珈树扭头定定看过来,眼底情绪赤诚又浓烈:“你想要,那就买,我给你买,不,”他又纠正:“是给我们买。”
这俩人跟约好了似的,汤珈树进一步,季与淮又打起退堂鼓:“算了吧,又戴不出去,别浪费钱了。”
汤珈树沉默一息,然后转身,扳过季与淮肩膀捧起他的脸亲了亲,看着他的眼睛,温柔且郑重其事道:“我为自己今天下午的态度向你道歉,对不起,我不应该那么敏感,不应该再排斥,不应该为了所谓的面子,再去伤爱人的心,季与淮,我摆正自己心中的那架天平了。”
面对汤珈树突如其来的剖白,季与淮心神有一刹那的震荡,一时间未能言语。
其实自打他这次从老家回来后,好像就有点不一样。
在此之前,汤珈树对自己的主动,始终带着挥之不去的关于过往的负罪感,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推着走,他给得不纯粹,季与淮要得也不痛快,两个人像隔着一层塑料薄膜拥抱,体温正常传递,触感却不真实。
而现在,他似乎已经可以毫无挂碍地去爱了,好像十八岁的汤珈树,跳过这十年漫长且沉痛的自我折磨,拨开层层阴霾,破土重生,站在了自己面前,而这份不掺杂任何杂质的发自内心的爱,才是季与淮真正想要的。
他们最后选择了一对铂金材质轨道镶钻样式的男款钻戒,简约风,适合日常佩戴,在决定要不要给内壁刻上彼此名字缩写时,季与淮表示这样会不会太俗。
汤珈树笑着道:“我们本来就是俗世中的一对普通情侣,爱心上人,做庸俗事,未尝不可。”
初八开工日,时越科技的员工们还沉浸在节后综合症的不适中,就又被一则重磅新闻砸蒙。
青杉资本于今日正式宣布,将从2月10号起,通过结构性减持策略,分阶段退出时越科技的全部持股。
“很明显,他就是想威胁我!”总裁办公室内,郑大公子又开始暴走模式。
季与淮对此已经司空见惯,只在对方抄起他桌上一只笔筒准备砸了泄愤的时候,一个眼刀递过去,郑时熠悻悻然收手,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
季与淮等他缓了缓,操着陈述语气道:“还有个坏消息,辉盛那边年后架构调整,刘正均已经不在投资部了,新上来那位跟他两个阵营,凡是刘正均支持的他都要反对,傅新维早上刚给我消息,说关于时越的投资项目,需要重新评估。”
郑时熠足足愣了三五秒,随即一声哀嚎,挂上痛苦面具:“……哦不,Leo,你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我相信你。”
郑时熠眼巴巴看过来,季与淮沉默几秒,开口道:“我这几天陆陆续续联系了其他家股东,目前最有可能做白衣骑士拯救时越的,辉盛已经被排除,剩下几家,TNT、鼎辉、还有DST,要么实力不够,要么态度暧昧,所以我想,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自救。”
郑时熠眼睛刷地亮起,热血也跟着沸腾,他就知道,无论面临怎样艰难的困境,季与淮总能有办法破除荆棘走向新生。
“怎么自救?”
“资产重组。”季与淮道:“澜微想收购时越,无非是看中了时越的核心技术,打不过就收购,是他们一贯的流氓策略。既然如此,我们就将技术研发部剥离出去,成立独立子公司,时间上要快,闪电战策略。”
郑时熠拊掌赞同,遂燃起斗志,“需要我做什么?”
季与淮有条不紊道:“明天召开董事会紧急决议,绕过股东大会,直接启动资产剥离程序,你只需要投我赞成票就够了,另外,今晚你的时间由我安排。”
郑时熠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今、今晚?”
“对。”季与淮从电脑屏幕后方侧过脸看他:“我晚上约了岚姐吃饭,你也一起去。”
郑时熠倒抽一口凉气,蹭地从椅子上跳起来:“谁?你说谁?有没有搞错,跟她一起吃饭我会食物中毒的!”
季与淮面色冷然:“我这是通知,不是询问。”
开发一组小会议室内,汤珈树扣上电脑,抬头对组员们道:“大家还有没有其他问题,没有的话就散会吧,也快到午饭的点儿了。”
大家纷纷起身离席,等人都走干净,袁敏凑过来问:“早上那个新闻你看了吗?”
“哪个?”
“青杉资本要减持时越股权的,好像已经板上钉钉了。”
汤珈树心头一跳,面色仍波澜不惊:“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
袁敏啧了一声:“网上都聊翻了呀,说的好像时越明天就会被澜微收购一样,我还买了公司股票,今天又跌了5个点,唉……不过想想,这阵子最头疼的应该不是我,是季总。”
汤珈树心想,他确实很头疼,今天早上出门前还在闹起床气,大概也是不想到公司面临一大堆棘手问题,能磨蹭一会儿是一会儿。
“可就算时越真的被澜微收购,对那些投资者来说,也未必是坏消息,股价为什么会跌呢?”
“你不知道?”袁敏跟他科普:“澜微有个绰号,叫投资界的行业冥灯,这几年凡是被它投资并控股的公司,没过多久就会宣告破产倒闭,投一个黄一个,黄一个投一个,简直了。”
回到办公室,汤珈树还在想袁敏的话,虽然目前澜微那边除了最开始放出过一波消息说,会接手青杉资本抛售的时越股权后,再没有官方说法站出来表明态度,如今青杉资本已经将减持计划放出,澜微仍旧按兵不动,也不知是在憋什么招数。
汤珈树随即联想起那天季与淮说的,林祁跑来给纪鸣宵当说客的话,那表明纪鸣宵还是有意愿先接洽季与淮,而不是强行收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