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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道门都欠我一个人情(37)

作者:骑鲸南去 时间:2019-12-18 11:14 标签: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天之骄子 东方玄幻

  这本是衣上尘的无理取闹,谁想练如心竟破天荒地点了头:“明天是三年一次的祭神大典。我带你去看。”
  鬼面之人脚踏行风,一身漆黑劲装,静立云头,望着底下欢欣雀跃的衣上尘,一双蓝瞳中毫无情绪。
  他伸手扶一扶面具,按刀而去,玄色衣摆随风扬起,融入一片乌云。


第28章 阴差阳错
  次日,阖城大祭。
  东西南北,祭歌声声,雅乐满城。
  就在祭典前一日,城中富庶人家在庆典中各自投入了大量银钱,让城中香火繁盛了足足一倍有余。
  那失魂怪病,在吉祥的日子到来前不药而愈,想必是有神灵庇佑降福,才有了这皆大欢喜的结果。
  面对此等神迹,大家自然积极酬神,盼望神灵再施恩德,多多庇佑古城中人,使城中百姓福泽绵延,以至千年。
  祭典煊赫辉煌,但其中属于神石的却是寥寥。
  神庙中香火稀落,只有老人掐香望天而拜,说着年轻人不屑于听的种种掌故。
  年逾耳顺的石神庙庙祝,却在门庭冷落的今日,迎来了一名年轻香客。
  那是一名华衣公子,看上去至多二十三四岁,出手却很是阔绰,捐出的十锭金足够重修石神庙门面。
  这叫老庙祝很是惶恐,一路跟随侍奉,因为太过束手束脚,还险些在高高的寺门门槛上绊了一跤。
  亏得那公子及时扶了他一把:“老丈,看路。”
  老庙祝唱个喏,羞惭道:“多谢,多谢。”
  他自小在庙里长大,父亲便是上一任庙祝,在二十年前上山入石,再无回转。
  他是眼睁睁看着石神庙一路走向衰败的,却无能为力。
  年轻时,他也曾愤愤不平,认为众人不奉真神,是有眼无珠;但现在,一笔不菲的香火钱,就足够他喜悦了。
  “把神像修得好看些吧。”那年轻公子道,“虽说神在人心,谈钱俗气,但神佛金装,总不会差。太过寒酸的庙宇,在旁人看来是神灵都不庇佑的。”
  老庙祝心怀感激地收下,千恩万谢地送别了他。
  出了庙门,封如故往左行去。
  他是一人出行,罗浮春与桑落久留在清馆里,将此次古城调查中所得的情况详尽回报风陵,叫师兄尽快调人来处理天裂之事。
  他则落得个清闲,谁也不带,出来玩耍。
  封如故端着烟枪,在摩肩接踵的街道上独行。
  街面上是他十年未见的繁华,比之前几日更加喧嚷热闹。但一个人独处时,封如故脸上几乎毫无表情,完全没有前几日与如一共游时的积极兴致,看起来是万事都不在意的模样。
  他没什么目的地东游西逛,再精巧的玩意儿也不能留住他片刻的视线。
  除了在一架走马灯前驻足半晌,颇有玩乐之心地看完了一整个小故事外,没有一样东西能留住他的脚步。
  在他俯身看灯时,衣上尘与练如心并肩从他身后走过。
  封如故没有回身,聚精会神地望着灯中小人,倒是练如心从后望了他一眼。
  他一张脸没什么表情,淡淡的一眼,让一旁的衣上尘觉得他兴许是在看灯,而不是在看人。
  衣上尘知道他这次给练如心惹了大·麻烦,从昨日自己苏醒起,他对自己也是淡淡的,衣上尘自然想着要讨他欢心,扯住他的衣袖,凑到灯前,热情介绍:“练家哥哥,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练如心是知道的,但他现在只想多听衣上尘说几句话:“我不知道的。”
  衣上尘夸张道:“哇,你真正在山中闷了太久了,以后我得时时带你下山来走动走动。这个是走马灯,靠内里的蜡烛热气儿催动……”
  衣上尘努力讨好练如心,而练如心已经分了神,时时望向封如故。
  封如故却像一个真正的富家公子哥儿,看了会灯,便失了兴趣,折扇一展,翩然而去。
  练如心收回目光,微微闭上眼睛。
  ……走马灯的热气,熏得他脸颊发烫。
  此时的衣上尘却在关注另一件事。
  他注意到了不远处门可罗雀的石神庙。
  ……看来今年也不会有祭者上山了。
  即使知道练如心定然对香火供奉的多寡了如指掌,衣上尘也不舍得叫练如心看到这一幕,拖住练如心的胳膊撒娇,指向与山神庙相反的另一处庙宇:“练家哥哥,我们往那里去。那里有河灯。”
  练如心“嗯”了一声,仰头观月,旋即垂目:“好。”
  衣上尘小小的窃喜着,捉住他的衣袖,快步赶往另一处热闹地。
  他们就这样游逛了整整一夜,直至子时将至,城中喧响仍未停歇。
  但身为山神之子,练如心必须要在子时前到达山道,解开结界,等登山献石之人到来。
  哪怕没有人到来,他也要等。这是练如心的责任。
  三年一度的祭神典礼,衣上尘是第一次经历,因此,他跟在练如心身后时,暗暗决定要同他一起等到明早天亮,再陪他去看日出,决不能贪懒睡觉。
  然而,在山道之上,练如心站住了脚步。
  向来少言的练如心主动开口问道:“今天,开心吗。”
  衣上尘忙不迭点头。
  练如心:“我也很欢喜。今天是我有生以来过得最快活的一天。”
  衣上尘笑了,刚要上去握他的肩膀,就见练如心踏着石阶转过身来,披了一身月光,无声俯视着他:“多谢你。”
  衣上尘嬉皮笑脸:“不必谢的,多叫我亲上两口就好。”
  练如心:“多谢你陪我这两年。”
  衣上尘背过身去,生怕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好,我不陪你。我是魔修,不能陪你接引。我这就去神石下等你。”
  说罢,他拔腿欲往山上奔去。
  练如心在后面叫了他的全名:“衣上尘。”
  衣上尘脚腕发了软。他背对着练如心,站在山道上,心里一忽儿寒一忽儿热,声音里的笑意已完全是强装出来的:“我给你惹麻烦了,是不是?”
  练如心不语。
  衣上尘不敢看他,语气却急促起来:“我知道错了,真的。我明天就下山去,连续一百天做一百件好事,将功补过。我不再犯糊涂了,不砸人家的神像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太孤独了,多一个我留下来陪你,可不可以……”
  练如心的声音清冷如冰:“你走吧。”
  衣上尘霍然转身,声音尖锐起来:“我不走!”
  喊过之后,衣上尘又觉得这不是认错的态度,神情和声音一道软化下来。
  “我以后不犯了。”衣上尘讷讷道,“你不要赶我走……”
  “我没有说你错。”练如心敛着袖子,表情沉静,“但魔道的存在,会为神石引来麻烦。你若是安分守己,还自罢了,但现在,我只想安心守好神石,至于其他……我不做他想。”
  衣上尘攥紧拳头。
  ……神石,神石。
  他居然还不如一块把练如心禁锢一生的、冷冰冰的石头。
  他想咬紧牙齿,逼自己清醒一些,但是两齿相咬,他才发现自己齿关哆嗦得厉害,咯咯作响。
  衣上尘几乎听不清自己的声音:“我既然碍了你守护神石的职责,你又何必救我,放任我重伤而死岂不更好?”
  “你为神石而死,尽管是一个错误,但我依然要救你回来,还你一命,恩怨两清。”
  “恩怨……”衣上尘喃喃,“我与你之间,是恩怨?”
  练如心反问:“不是恩怨,又是什么?”
  ……两年陪伴,他居然管这叫恩怨?
  衣上尘的嘴角抖了抖,似哭又似笑地指着练如心:“你……你有没有心啊?”
  这句问句一出,衣上尘先是自己愣了一愣,旋即捧腹大笑起来。
  “是了,我忘了!你没有心,你是石头里钻出来的!”
  练如心静静地看着他,不生气,也不难过,只是用心且专注地看着他。
  衣上尘想,对了,就是因为这种格外专注的眼神,他才会误会练如心对自己别有情愫。
  在练如心这样的神之子眼里,自己怕不过就是他养的一只动物,平时逗一逗,一旦触及他和他的神石的利益,便能一脚踹开。
  因为他根本没有心。
  如心,如心,如有实无罢了。
  衣上尘摊开双手,大声笑道:“我在这里留了两年,这里我早呆烦了……”
  他面朝着练如心往后退去,等着一声挽留。
  他数了十声,退了十步,又多给了练如心五步挽留自己的机会。
  然而练如心只是专注地看着他,没有表情。
  ……他一直是这样的。
  他心里只有他的城民,只有他的责任,而自己只是他漫长人生里的过客。
  练如心说得没错,世人痛恨魔道,自己还砸了别人的神庙,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再留下来,只会拖累他,甚至玷污神石的声名。
  他身为魔道,守一块石头都不配。
  思及此,衣上尘一颗心几乎裂开,但他面上笑容越发灿烂。
  “你为何这么看我?”衣上尘极尽能事地挖苦他,“练家哥哥,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练如心望着他,一言不发。
  衣上尘继续道:“我是很喜欢你的。但你别忘了,我是合欢宗的魔修,我以人间情爱修炼,我将来喜欢的人会有很多,你不必挂心。”
  练如心点一点头。
  不知怎的,练如心这一点头,却叫衣上尘的眼泪直直掉了下来。
  他自以为方才将潇洒放手的样子演得不错,却因为一滴眼泪全盘作废。
  他只是一个不满二十的少年,人世间的情爱一途,他方一踏足,便遭此重创,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再修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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