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与鹊(61)

　　“你不嫌丢脸我嫌。以后跟你出门，跟你去旅游，检票的时候，听人叫你‘周一’？”周随下了沙发，一想到那个画面肩膀都缩起来了，“啊啊啊啊啊，太难听了好吗！”
　　“旅游？”
　　“对啊，”周随翻着茶几上的化妆包，随口说，“等你的事一解决，我们有时间就可以去旅游啊。我也知道我的身体条件去不了太远，不过国内还是可以一年计划个一次的吧？好多地方我们都没去过……第一站我们去有海的地方吧？我想闻闻海风的味道！”
　　拿着腮红棒，周随兴奋地回过头看939，939却只是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两人眼神对视上时，他才笑了下。
　　忽然，敲门声响起，周随看向门口。
　　“周先生，您这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是钟亦白的声音。
　　939第一时间敛了笑，看周随的表情。
　　周随恍然，连忙起身去开门，笑着对钟亦白说：“对不起我们刚才耽误了点时间，再给我们十五分钟，很快。”
　　钟亦白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那，那就帮我叫化妆师回来吧。”周随说，“是时候化妆——”
　　说着，周随余光掠过一个高大身影，那面无表情的侧颜，板正的肩，无不吸引着他的目光。他的目光追随939而去，见939走向摄影棚，他追问：“欸你不化妆吗？”
　　背对着他的939砸下几个字：“费事。”
　　“……”
　　钟亦白看了看939，低声同身旁的周随说：“周先生，他似乎有些不尊重您，您要是坚持想要他化妆，我可以想办法——”
　　“他没有不尊重我，他只是一个超级无敌大懒人。”周随倚着门，双手抱臂，看939坐到素色幕布前准备拍证件照，想到939很快要彻底成为人类，他就笑了，“其实他不化妆也特帅不是吗？”
　　钟亦白愣了愣，看来两位周先生的关系并不是同事们说的那样。缓了一会儿，他说：“是，他与您有七八分相像，当然长得很好看。”
　　周随忍俊不禁，转身拍了拍钟亦白的肩膀。
　　聚光灯下的939眼神越来越冷，注视着939的摄影师压力越来越大，手抖摁了下键，相机咔嚓一声响，939立即起身走人。
　　摄影师喊起来：“先生，再拍几张吧——”
　　周随闻声看去，939信步下楼，对摄影师的挽留毫无反应。
　　939真是的，就懒到不能多拍几次吗？
　　周随看了看939下楼的冷漠背影，上前和摄影师交谈。
　　摄影师心理压力很大，今天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给那位先生拍照，结果唯一的一张成照还是他手抖下拍的，效果可想而知。摄影师下意识为自己掩饰：“周先生，刚才只是试拍，您看这……”
　　“噢，那张试拍能用得上不？我看他确实没耐心再配合了。”
　　摄影师一边摁着相机，一边对周随说：“我找给您看看，可能会比较有杀气……”
　　相机框里放大的939面容英俊表情高冷，眼神却流露出丝丝伤感厌世。
　　摄影师愣了愣。
　　周随却没机会低头看相机里的成像，939站在楼梯拐角处勒令他走人。
　　周随只得匆匆问摄影师一句：“能用吗？”
　　“能用是能用……”
　　“那就用这张吧，我先走了。”周随快步朝939走去。


第72章
　　周随跟到了王家，他有些抱怨：“你怎么这么着急着走，连我跟亦白告别的时间都没有——”
　　“你很想在那里吗？”
　　“当然啊——”你人生的第一张证件照要好好拍啊。
　　周随话还没说完，就陡然被按着双肩旋身，冰冷的男声在他背后阴郁扬起：“那你回去吧。”
　　“喂——”周随茫然地眨着眼睛，肩上的力道一消失他立刻回头，939已大步走向王家大门，背影裹挟着浓得能滴出墨的怒火。“喂，等等我！”
　　周随追上去，但他的步伐哪有身强力壮的939快，眼看两人的距离越来越大，周随余光瞥见从拐角处绕来的狗，他心生一计，一边跑一边慌张地说：“哪来的狗，别别别，你别过来……”
　　前方的高大男人停下脚步，正拧眉侧头看来，周随抓紧时间跑到他身边，不由分说地跳上他的背。
　　不知自己被利用了的藏獒奔到懵了一秒的939脚边，来回绕圈摇尾巴。
　　939低头摆摆手，狗很通人性，很快就跑进主屋。939余光瞥瞥在自己肩膀上喘气的男人，高挺的鼻子，微张的唇，其实只能看到男人的小半张脸，但也好看得晃眼。
　　“下来。”
　　“不下，”抱着939脖子的双臂勾紧，周随嘟囔，“我怕狗，它长得太凶了。而且你走得太快了，我追不上你。”
　　“追我干什么，”939说话字字带刺，“跟我道别吗？”
　　周随也有点脾气在里头：“跟你吵架啊。”
　　不给939时间说话，周随继续输出：“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干嘛这么生气。”
　　“我没有生气。”
　　“我又没瞎，你自己睁眼看看周围，除了那条狗跟我，还有谁敢靠近你？”
　　939左右扫视了一下，皱着眉不说话，举步上台阶。
　　在他背上的周随摇摇晃晃，险些要摔倒，939勾住他的膝弯，稳住了他，也让他的心情悠悠转好。
　　“有什么事你要说啊，”他们穿过客厅往楼上走去，周随在939耳畔说话，带起的风热热地洒进他的心间，“不然我会担心的。”
　　939眉宇稍稍舒展：“我不喜欢……”
　　系统就像是专门给大佬加油鼓劲的小弟，在939脑海里怂恿：“快点告诉他，你是主角他不会不在意你的感受。”
　　939脚步顿住。
　　与此同时。
　　“不喜欢什么？”周随追问，甚至探头去看939的表情，保证道，“你不喜欢的事我以后不做了。”
　　939眼底掠过一丝厌恶。
　　周随愣住。
　　一会儿后，939冷声说：“我不喜欢拍照。”
　　“哦、哦……”周随无措地眨了眨眼睫，揽着939脖子的双手都有些无所适从地松了松，“那我以后不了。”
　　盘旋而上的楼梯旁巨大的落地窗，倒映出西装男人拾级而上的身影，在其背上的男人安静乖巧地伏着。
　　当天晚上，陈世奚做完汇报工作，路过周随房间时，无意瞥见其趴卧在沙发上，手脚无力，像忘记浇水打蔫儿的花。
　　“你不舒服吗？”陈世奚一边问，一边走进房间。“我帮你叫医生吧。”
　　“不用。”周随无精打采地说。“我没事。”
　　陈世奚走近，见周随拿着个遥控器摁来摁去，好像是有什么心事。
　　“没事那我就走了。”陈世奚转过身要走，怕周随有什么新奇的念头要他去办。
　　“等等。”
　　陈世奚后悔进来看周随了：“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我叫助理，或者钟亦白——”
　　陈世奚话还没说完，对面的周随就已扁了嘴，看着像是要哭，陈世奚慌了：“诶诶祖宗——”
　　“你们都讨厌我了对不对。”
　　陈世奚懵了，好一会儿才想到一个全身而退的答案，他卷起袖子说：“我们？还有谁？你说出来，我帮你找他算账。”
　　“939。”
　　陈世奚脸上的刚毅骤然消失：“太难了，告辞——”
　　周随拽住陈世奚的手：“我不用你找他算账，我就是想要你帮我分析分析。”
　　十分钟后。
　　陈世奚和周随面对面坐在床上，陈世奚拿起一旁边几上的啤酒，喝罢，一脸看破万事的架势，说：“我觉得他并不感激你。”
　　周随盘腿坐着，手里揣着一杯温开水，他迷茫地说：“他要感激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