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与鹊(27)

　　939说了句“进来”，眼睛都没完全睁开，周随就喊着“好冷好冷”钻进他的被窝里。
　　939还没开口赶人，周随自觉地说：“你睡你的吧，我就是想在有人的地方呆一会儿。”
　　939闭上眼睛继续睡。
　　周随果然没有吵他，缠着他说话，但他又做梦了。
　　梦里，他在医院，绕过拐角，看到走廊尽头的宋夫人蹲在手术室外哭泣，平素的高贵与骄傲都已不在。
　　说来也奇怪，他一向不喜欢宋夫人，可听到她哭的时候，他的心也跟着痛，好似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体里被剜去了。
　　939实在想不通，第二天精神不好地托着下巴，问开发主设计师侯宇：“如果剧情出现逻辑不畅的情况，会是什么原因？”
　　侯宇说：“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的。”
　　“出现了。”
　　侯宇此前曾给过他们测试账号，推荐他们尝试创造一个故事。他想着是不是939创造的故事出了什么问题，就说：“您把账号密码给我，我帮您看看。”
　　939压根就没有用过那账号，正想把自己的梦境说出来，系统就问话了：“周先生，您今天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要是让系统知道他能梦见上辈子的事，系统是不是又要给他清洗记忆碎片了？
　　一想到这点，939就觉得头疼，他想了想，拍拍额头，说：“我简单给你描述一下吧。比如说，一个主角后备役，明明解决了身边人生病的根源，但身边人还是会突然生病，是什么原因呢？”
　　这是之前周随突然发烧的事。
　　系统听了，和939说：“噢，是这件事啊，周先生，这件事您真的不用太纠结。”
　　“我明白了。”站在939对面的侯宇说，“您一定是只看这个主角视角了。”
　　939抬眸。
　　侯宇笑着说：“系统生成的配角是用来服务剧情圆逻辑的，如果您了解了配角的心理历程，那么您就不会认为这段剧情逻辑不畅了。”
　　所以周随突然发烧，是哪个配角的杰作？
　　939陷入沉思。
　　此时的周随刚给自己的花拍完照，前些天绿色的花苞，今天有些绽开的迹象。他拍下来后，正准备发给939，就接到了林医生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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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V的事要暂时延后


第30章
　　“林医生，我前段时间吃了你给的特效药，成功掐断了生病的苗头。但是最近感觉抵抗力更差了，”简单地寒暄后，周随说起自己的身体，“等这次出差结束，我想做个详细的身体检查，制定一个有效的康复方案。”
　　电话那边的林医生有些诧异，这可是周随近年来第一次关心自己的身体。他想了想，婉转地说：“那既辛苦成效也微，你向来是不喜欢这样的。是不是宋夫人那边……其实现在有939帮你顶着，你完全可以自由选择生死的。我们的计划也进行得很顺利。”
　　“是。”当初配合林医生吃药发烧，就是希望939能在人前做“周随”，好让他自己无牵无挂地面对死亡，不用担心自己离世后妈妈可能面临的处境。“现在大家都认可健康的‘周随’了，不管我现在身体怎么样，我妈妈的生活也不会有大的变化，我很满意……不过……”
　　周随轻轻触碰盆栽翠绿的叶子，笑着说：“现在我不认为自己死是最好的结局了，我活着也是有点意义的。”
　　电话那边的林医生皱眉，听周随用轻快愉悦的口吻说：“治疗确实很痛苦，但我也忍了这么多年了，不是吗？”
　　“是的，你能这样想，我真为你高兴。”林医生站在自己的奖杯墙前，凝望着正中央一个什么都没放的柜格，面色阴沉却又语气含笑地说，“不过你能告诉我，是什么改变了你吗？”
　　C市的周随略有些迟疑，从阳台走回房间，电话里林医生的声音永远是那么慈悲：“如果可以，我真想用在那些想放弃治疗的人身上。让他们和你一样，有活着的渴望，那我这个医生，也就当得更有意义了。”
　　周随听了，望着窗外飘着几片乌云的天空，眼底露出几分踌躇。林医生向来是认为克隆人该活着的，告诉他有关宣宣的事应该没关系吧……
　　落地窗外乌云密布，办公室里暗了下来，助理将办公室内的所有灯都开了。
　　939坐直身，问：“配角只为了服务剧情？除了剧情需要外，他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吗？”
　　“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但再怎么努力，也不会有任何结果。”侯宇说，“因为他要回归剧情，衬托主角。”
　　939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不多时，王明越自己开门走了进来。
　　939想起来，再过不久，他们就要一起去拜访当地一位颇负盛名的老者。939站起身，同侯宇说：“今天就先到这里——”
　　“周随，眼看外面就要下雨了，”王明越说，“你不要出门了。”
　　939淡淡应了一声。昨天他想偷懒不去，王明越跟他强调过，这位老人很难约，他不能不去。
　　不过不用去是最好的。
　　“虽然你现在身体好了，但我也不想你淋雨。”王明越不自在地捋捋头顶仅剩无多的头发，“你小时候淋雨进ICU差点死掉的事，实在太让我印象深刻了。所以我……”
　　939微微皱眉，瞥了一旁的手机一眼，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等王明越、侯宇等人离开，939拿起手机，打算给周随打个电话，可周随那边显示正在通话中。
　　939改打给陈世奚，电话很快被接通：“帮我查一下，宣宣现在怎么样了。”
　　“你怎么会关心宣宣？”
　　“我只是……”想知道周随是潜在主角，还是配角。窗外响起一声惊雷，939回头看着昏沉沉的天空，说，“查了立刻告诉我，我先回酒店了。”
　　酒店里的周随刚和林医生说了宣宣的事：“……今天，沈培瑞还说宣宣的克隆编号彻底消除了，以后宣宣，就和其他小朋友一样，是只有社会户口的人了。现在宣宣正在参加夏令营呢。所以我觉得不健康也没什么……只要努力，还是有能力去保护一些东西的。”
　　电话那边的林医生说：“哦……确实是消了编号……不过你也许有些误会了。”
　　“嗯？”
　　“三言两语的，我也没法说透，昨天沈培瑞确实来克隆院消编号了，但……我还是让人整理一些视频资料给你看吧。”
　　“哦。”周随应了一声，心中有些惴惴不安，总觉得林医生话里有话，他催促着，“能快点吗？我现在就想看。”
　　“好。”
　　挂断电话后，周随拿着手机走到客厅，焦虑地等了几分钟，林医生发来了一小节视频，周随正要点开，窗外就连续响起几声雷。
　　周随才惊觉天气不对，回头望了阳台一眼，黑沉沉的天空，闪电偶现。
　　“哎呀，我的花！”周随匆匆放下手机，无意点中了投屏观看选项，电视自动播放视频。
　　周随奔到阳台，端起自己的盆栽，喃喃一句：“幸好幸好，还没淋到雨。”
　　回过身，周随正要走向客厅，眼一抬，就看到了电视屏幕里的宣宣。
　　那大概是一个监控视频，居高临下地俯拍着。视频内的环境风格十分像周随去过的克隆院，周随不自觉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看着带上眼罩的宣宣。
　　蒙着眼睛的宣宣被沈培瑞抱在怀里，手里还拿着根棒棒糖。
　　视频声音很渣，但隐隐能听见宣宣问沈培瑞：“神秘的夏令营到了吗？”
　　沈培瑞笑着说：“快了。”
　　周随惶惶看向右上角的视频时间，时间显示是昨天下午三点。再往下看时，沈培瑞和宣宣已经进入一个房间。
　　“在这儿站着不要乱跑，我去找老师，十分钟就好了。”
　　“爸爸，我不要一个人呆在这里，这里好冷，我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