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与鹊(31)

　　“难不成您现在对林满晨有意思？”系统自言自语，“不对啊，不可能的，你喜欢的明明是——”
　　短暂停顿，系统说：“总之，周先生，我是不会骗您的，我跟着您重生，就是为了防止历史错乱。您不要做无用功了，我不想看这个世界再这样无限期地重复下去。”
　　939往后倒，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你安静一会儿吧，我想睡一下。”
　　“你睡一会儿吧。”护士帮周随掖了掖被角，说，“你要是无聊的话，也尽量不要动，我找你妈妈来陪陪你？”
　　“好。”
　　护士走出门外，正巧遇到一个实习护士，招手过来，让她去请人。实习护士说：“病人的妈妈回去了。”
　　护士闻言，有些为难地回头看周随，周随躺在病床上，缓慢地笑着说：“要不你给我放点音乐？”
　　护士舒了口气，说了一声好，回来在柜子里找设备。也许是有几分尴尬，她说：“你还没醒来的这两个月，你妈妈一直都呆在这里的，还有你的哥哥还是弟弟……”
　　周随应了一声：“嗯。”
　　939并不是一个热情的人，往日也全靠他在维持关系。不过他淋雨那天，939的确很关心他，偶尔会过来医院看望他，也说得过去。至于他妈妈……
　　悠扬的音乐响起，周随恹恹地闭上眼睛。
　　宋夫人纠结地闭上眼睛。
　　她的特别助理，正在向她报告公司这几日的最新动态。因她这两个月都守在C市不离开，太过反常的举动引起了王明越派系的董事会成员怀疑。
　　“好在我们这边一直有‘周随’露面，他们暂时没往这方面想。”助理说，“但如果还继续留在这边，他们势必会派人过来打探消息，到时候……”
　　宋夫人攥紧了膝上的珍珠手包。
　　“要不您还是先回A市吧，”助理说，“周先生已经醒过来了，这里的医生护士也都很尽心。”
　　宋夫人耳畔接连响起周随、医生的话。
　　——这样我可以安心去死……
　　——病人的求生意志很重要，不是现在醒来就万事大吉了的……
　　“夫人、夫人……”助理的轻声呼唤，将宋夫人从混乱的思绪中带出，她睁开眼睛坐直身，轻轻喘着气。助理试探性地问，“您看，我们车……是开回酒店，还是A市？”
　　“先回酒店。”宋夫人疲惫地说，“明天我看看周随的精神状态再说。”
　　第二天一大早，宋夫人的车就已经停泊在医院地下车库了。
　　开车的助理看了看腕口的手表，又从后视镜里，瞥了瞥后座的宋夫人。
　　“夫人，我们还不上去吗？”
　　宋夫人双手贴着脸，闷声说：“嗯，再等等，等他做完治疗回病房，我们再上去。”
　　周随有一堆例行检查要做，还有一些相应的治疗，这过程将痛苦而漫长。
　　实习护士有些不忍心，说：“要不我先问问你家人什么时候过来？”
　　“不用了。”周随勉强露出一个笑，哄着护士小姑娘，“这样的检查治疗，我经历过太多次啦，早就麻木了。赶紧推我进去吧。”
　　他早就忘记什么时候开始，他独自面对这些治疗了。
　　也许是7岁，也许是8岁……有一次，他实在疼得受不了，哭着求妈妈放弃治疗，妈妈坚决不同意，把他骂了一顿，之后就再也没有陪过他做治疗了。
　　实习护士不理解：“就算你经历过再多，也得陪着你呀——”
　　护士的话忽然止住。
　　“大概是因为……”周随躺在推床上，看着天花板，“没有人会永远爱一个病人吧。”
　　下一瞬，雪白的天花板，被一张冷若冰霜的俊脸替代。
　　是939！
　　昨天不欢而散后，今天还会出现？！
　　周随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还会来？”
　　939与实习护士一起，推着周随进治疗室，途中懒懒反问：“这儿可是我逃避工作的最佳地点，我怎么会不来？”
　　周随忍俊不禁，搞得胸口有些疼。
　　一旁实习护士抿嘴一笑。
　　早上的治疗完成后，周随被推回病房。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次住院好像还挺轻松的。”护士离开后，病房里只剩下周随和939两个人，周随躺在病床上，勉力和坐在一旁的939聊天，“治疗的时间也比较短，要是在A市，我至少得熬四十分钟。”
　　939抬手看看表，说：“你进去了四十五分钟。”
　　“啊？是吗？”周随眨眨眼睛，“可我感觉时间过得很快啊。”
　　“明明就特别慢。”939略有些不悦地低声抱怨了句，垂眸看着周随放在身体一侧的手。
　　一天要做好几次血糖监测，周随每一根手指都被扎到淤青。
　　939心头不畅，抿了抿唇。
　　“那是你在旁边没事干，所以觉得慢。”周随忍着痛，调侃着说，“要是你去公司奋斗，时间就会过得很快。”
　　远远看着病房内动静的宋夫人在长廊处站立。
　　“是周随在笑吗？”她忍不住问。
　　助理说：“听着音，他心情不错。”
　　“那就好。”宋夫人松了一口气，探头再望了一眼，方才转身，“我们启程回A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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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长廊外，宋夫人来了又去。
　　病房内，939掀开被子一角，盖住周随瘦削的手。
　　“你快点康复吧。”阳光下，939狭长的眼睫半垂，让人分辨不出他的内心活动。“我迫不及待想摆脱‘周随’这个身份了。”
　　周随嘴角的笑意僵了僵，小心翼翼地问：“我那样做，你真的很生气啊？”
　　939半靠着椅子，侧过脸看窗外的景色。要说生气，他其实并没有资格。最开始他就有过鸠占鹊巢的想法，一心等着周随死，好轻松继承他的一切。可现在……一想起周随被推进急诊室抢救的那些画面，他就对这“交易”感到厌恶。
　　这个世界，为了让身为主角的他毫无污点，为了让周随心甘情愿让位，令周随经历那么多痛苦……939磨着后槽牙，眼里掠过一丝狠戾。
　　病床上的周随心下一跳，一句“对不起”下意识溢出了口：“……我太片面了，以为我的身份地位足够吸引——”
　　“不用跟我说你的心理历程，”939沉着脸说，“我不想发脾气。”
　　939生气到不愿意听他解释？周随顿时又抱歉又为难，吞吞吐吐地说：“我会尊重你的选择……不过，你可以再帮我顶一段时间吗？你也知道，我现在的身体……”
　　“看情况。”939支肘托腮，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太久了我不乐意。”
　　周随赶紧表决心：“我一定努力快点好起来。”
　　939瞥了条纹服下的清瘦身体一眼，周随立即说：“药呢，让护士给我送，我吃药可在行了。”
　　不多时，护士端着药走了进来。
　　周随想去上厕所，939帮着扶过去搀回来。躺到床上后，他让抽纸巾，939就抽纸巾给他擦汗。一个懒汉能做到这个份上，周随已然感动得不要不要了。
　　护士一边置换吊瓶，一边问：“欸，你们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说着，护士调整好滴液速度，看着床上的周随说：“你是弟弟吧。”
　　周随说：“我是哥哥。”
　　“是吗？”护士看看病弱的周随，又看看西装革履一脸高冷的939，说，“不大像啊。”
　　周随皱眉，下意识说：“谁比较大，谁就是哥哥，别看外表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