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公子的替嫁小夫郎[种田](8)
“哎哎好,有事儿就先忙,等空了来婶子家吃饭。”
又寒暄了两句,顾昀川拉上沈柳的腕子走了。
他腿跛,走得就慢,沈柳在边上慢慢地跟,晌午风热,拂得他的脸颊起了一层云霞。
刚走不多远,背后声音又响了起来——
“不是说苏家的小哥儿嘛,咋就姓沈了?”
“谁知道呢,长得瘦,孕痣还淡,这顾家怕不是遭人骗了呦……”
沈柳听得脸色发僵,肩膀也跟着抖起来,可腕子上的大手却缓缓移了位置,将他的手掌握紧了。
顾昀川缓声道:“镇子上就是这样,人多嘴杂,一不小心就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消遣。”
“不过人多也好,许多事儿说上三五个月也就淡忘了。”
沈柳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忽然,那只大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发顶:“阿娘叫我和你一起出来,就是想同邻里都说清了,你才是我夫郎,任他们如何说,这件事也已经尘埃落定。”
顾昀川说这些话时,声音温柔而平静。
沈柳偷偷瞧他,顾昀川高了他快一个头,在他肩膀旁边,能看见男人高挺的鼻梁、黑亮而深邃的眸子,而那温热的手掌却无端的让他心安。
顾昀川就像一座沉静的山,能轻易地让沈柳这潭躁动的水平静下来。
他虽然跛着,可肩膀依然足够遮风挡雨。
*
两人送好碗筷回家时,已经日落西沉,炊烟袅袅,各家都在做晚饭。
顾家院子里架好了小方桌,赵春梅正在灶房里忙活。
顾知禧端着烙饼出来,一抬头正瞧见俩人:“阿哥、哥夫回来了!果子甜汤都晾好了,我去给你俩端,润润嗓子。”
顾昀川将背上的木箱子取下,沈柳接过来:“我去放箱子。”
说着他跟上顾知禧一块儿到灶房里,还没进门就闻到一阵扑鼻香气。
夏天暑气重,番柿子蛋花汤既解暑又不怕放凉,赵春梅就先做上了,见沈柳进门:“回来了?娘再做个葱炒蛋,马上就吃饭。”
沈柳放下箱子,接过顾知禧递过来的甜汤,这会儿放凉了正好入口,酸中不涩,泛着甘甜,很是清爽。
沈柳三两口喝了个尽,他轻咂着嘴,走到灶边:“阿娘,我给您打下手吧。”
赵春梅笑着点点头:“哎好。”
小葱洗净切段,鸡蛋用竹筷子打散,菜很快就备好了。
赵春梅挖了少许猪油,就着热锅下油,嘶啦一声白烟升腾,油脂化开。
她将打好的鸡蛋汤下锅,鸡蛋滋滋的响,蓬大成金黄的云朵,再撒上把嫩葱花,翻炒一二,鲜香味扑面而来。
第7章 番柿子蛋花汤
傍晚时分,日落熔金,远阔天际染上一片霞色。
偶尔有微风袭来,很是舒服。
院子里四人围坐,饭菜摆上了桌。
盘子里盛着刚烙好的大饼,一大碗番柿子蛋花汤,一盘葱炒鸡蛋,一小盘拍黄瓜。
天气热,烙饼放不太住,因此按人头做的一人一张,顾昀川是汉子,饭量大,比旁的多一张。
赵春梅将饼子夹到沈柳碗里,小哥儿瞧着那煎得金黄的饼面,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轻轻咬上一口,外焦里嫩,满口酥香。
这是坐在一块儿吃的第二餐饭,沈柳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拘谨了,只是还不太敢夹菜。
他吃了几大口烙饼,有些噎,抬眼看了下番柿子蛋花汤,正放在桌角,他要想喝,得伸长了手臂才能够着,他不大敢,抿着唇又咽了口唾沫。
顾昀川就坐在沈柳边上,小哥儿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底,胆小的、谨慎的,像只到了陌生环境不敢轻举妄动的兔子。
明明已经口渴得不行,却宁可再嚼两口烙饼,也不敢伸手盛碗汤。
顾昀川拿起碗,快速将汤底饮尽,将空碗放到了沈柳面前。
沈柳抬头看他,男人缓声道:“帮我盛碗汤。”
顾昀川在饭桌上向少说话,更少劳烦别人帮他做事,这一出声,赵春梅和顾知禧全都朝两人看了过来。
沈柳脸上登时红了起来,红晕蔓延到脖子上,可他还是听话地伸长了手臂,将瓷勺握住,帮顾昀川盛好了汤。
顾昀川看看汤碗,再看向沈柳:“帮阿娘和宝妹也盛满吧。”
“啊,好。”
坐着盛汤不多方便,沈柳屈腿半站起身,待拿过碗将汤盛好,才又坐回矮凳上。
顾昀川颔首,温声道:“一桌子都盛了,自己的呢?”
沈柳这才明白,原来他早就瞧出来自己想喝汤了。
刚想拿碗,骨节分明的大手伸了过来,将沈柳的碗拿过去,盛好汤后稳稳地落在了他桌前:“是不是挺简单的?”
沈柳耳尖都红起来,垂头点了点。
赵春梅掩着嘴笑,顾知禧倒是没瞧出来,鼓着小脸儿,黄瓜嚼地脆生生地响。
沈柳两手捧着碗,汤已经温了,可被顾昀川摸过的碗壁却若有似无的发着烫,要不然他贴到掌心的时候,咋会觉得热呢……
日头西沉,暮色四合,倦鸟成群结队归巢。
灶房里点着盏油灯,豆大的火光照得光影婆娑,墙面斑驳。
沈柳正在洗碗,他抓一小把草木灰在油碗上抹均了,再就着水用丝瓜瓤擦干净,就在他要过第二遍水时,顾知禧进来了。
小姑娘把自后院井里打好的水桶放在地上,打开水缸盖子,拿瓢往缸里舀,她力气小,把水桶拎过来还行,提起来往缸里倒就不成了。
沈柳在洗碗间隙看了她一眼:“你放那吧,我来倒。”
顾知禧也不多客套,将水瓢放下了:“谢谢哥夫。”
沈柳笑笑:“不是多大的事,不用客气。”
顾知禧正要出门,忽然又扭头转回了身,她一手扒在门框上:“啊对了哥夫,你啥时候洗漱擦身呢?”
沈柳把碗摞好,收进柜子里:“我都行。”
“那你先洗吧,我等把阿哥的洗脚水烧好再洗。”
沈柳微愣:“天这么热,还要烧水吗?”
顾知禧沉默半晌,声音发沉:“他左边腿从膝盖往下都没啥知觉,大夫说泡泡脚对筋脉好。”
沈柳咬了下唇:“要多热的水?”
顾知禧想了片刻:“寻常温度就行。”
“那……我来烧吧。”沈柳脸色微微泛红,在幽微烛火里不太明显,“水热了,我给他端进去。”
顾知禧没应声,却也没走,她扒着门框瞧沈柳,目光灼灼地让沈柳脸上快要着火了,他小声问:“干啥一直看我呀?”
小姑娘摇摇头,嬉笑蹦跳着走了。
星垂平野,月影朦胧,院墙外的柳树条在风里轻轻地晃动,疏影摇曳。
沈柳端着热水进屋时,顾昀川还没有歇下,隔壁书房的灯亮着,不大的房间透着一股暖意。
卧房里没点灯,借着月色,沈柳将木盆在床榻边放下,又走到隔壁房间,门半开着,他敲了敲门框:“我能进来吗?”
里头应地很快:“嗯,进来。”
沈柳跨进门,见顾昀川还在写东西,他不认识字,可也瞧得出他笔下的字迹行云流水,该是很好的了。
沈柳搓了搓手,轻声道:“水打好了,想问问你啥时候歇?”
前些日子,顾昀川接了些替人写字的散碎活儿,祝寿词、贺章、敬神供奉……大抵是他读过些圣贤书,写得一手龙凤字,生意倒是比旁人好上不少。
过去的文人风骨,而今沾染上一身铜臭,昔日同窗扼腕痛惜,斥责他为了散碎银子忘了本心。
可顾昀川心里清楚,顾家颓势,他平日里又不善钻营,一个区区案首的名头,已经很难入仕,而今又跛了条腿,更是跌进了泥潭里,他若还自视清高,将重担全然压在母亲和小妹肩上,才是百无一用。
手里的活要得急,可价钱给的也高。这几日成亲事忙,耽搁了不少时辰,他这才挑灯奋笔。
眼下沈柳叫他回了,他将笔轻轻搁在笔架上,抬起了头:“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