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是咸鱼[快穿](165)
他指挥突骑主将像是在吩咐自己的下属。
丁弘愣了一下,顿时大笑起来:“哈哈哈,你们快听听,他还想杀我?我可是朝廷亲封的官员,恭顺侯是我爹,你们这些贱民敢杀我?”
钟北尧也有些迟疑,他小声请示:“公子,真要杀吗?”
还是只是让他吓吓对方?
宋时微忽然觉得眼睛被刺了一下,他闭了闭眼,只来得及瞥见沈明烛拿起手边的折扇手腕微转便掷了出去。
折扇穿过马车帘幕,在空中旋转展开,轻薄的纸张划破风声,凌厉如刀刃。
丁弘尚还保持着仰头大笑的神色,折扇自他颈间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丁弘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目光中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不愿接受自己的性命正飞快消逝。
他颤抖地抬起头,想要捂住脖子上飞溅的血花,然而他用尽了力气也不过动了动手指。
然后他一头从马车上栽下,睁着眼,死不瞑目。
车队猛然爆发出一声惊叫:“少爷——”
鬼哭狼嚎也不过如此,比死的是自己亲人还要伤心。
不过也能理解,以丁勇升对丁弘毫无底线的宠溺,丁弘死了,他们也都活不了。
相比起来,百姓们倒是要冷静许多。
身在乱世的人,从来不畏惧见鲜血与死亡,他们说不定还觉得庆幸。
钟北尧被尖利的声音喊得难受,他拔剑出鞘,冷铁相接声铮鸣,大声道:“安静!”
慌乱的人群安静下来。
最倨傲的下人都不得不咬紧牙关瑟瑟发抖,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怎么敢!马车里的人怎么敢杀丁弘!
他是谁?他难道不害怕朝廷怪罪吗?
第133章
丁弘还死状可怖地躺在地上, 风声潇潇。
沈明烛一言不发,但钟北尧忽然莫名意识到他在生气。
钟北尧不知道沈明烛生气的原因,可还是觉得不安。
他在战场上呼啸来去, 几次三番在生死边缘徘徊,头一次如此胆寒。
钟北尧从尸体旁捡起沈明烛的折扇,恭敬且讨好地躬身而后高举过头顶,“公子。”
是沈明烛一伸手掀开帘幕就能拿到的位置。
沈明烛没接,他语气平静:“染了血,脏了, 我不要了。魏敦山,继续走。”
这下连魏敦山都察觉到沈明烛的情绪不对, 且大概率——至少有一部分——是冲着钟北尧去的。
魏敦山也不知原因,他同情地看了自家将军一眼, 不敢求情, 不敢多话,只应了一声“是”便驱着马往前。
所有人都有些不明觉厉。
丁弘已死,百姓们胆子也大了, 其中一个老者试探地问钟北尧:“将军, 公子这是?”
百姓们不知道什么监军, 他们不认识沈明烛,只听钟北尧唤他“公子”,这个称呼便一直沿用下来,口口相传。
钟北尧也什么都不知道,他为难地看了看这混乱的场面,硬着头皮处理。
“没事,公子的性子你们也是清楚的,他看不惯这等欺压百姓的狗官, 心中有气,故而情绪外露。”钟北尧耐心安抚。
而后他对着身后的下属吩咐:“先把钦差带来的这些人关起来吧,待我请示过公子,再做处理。”
百姓们恍然大悟。
平心而论,虽然“将军”的名头听起来更大更响亮一点,但在清淮二州百姓心中,沈明烛的地位绝对是最至高无上的。
不仅是因为钟北尧唯命是从的态度,毕竟大家都不瞎,沈明烛这些日子如何事必躬亲他们都看在眼里。
——沈明烛几乎走遍了这两座城的每一个角落,亲自下过地看过土质,也捧着粗饼在田间地头席地而坐问老农收成。
凡他们向沈明烛反馈的问题,能立刻解决的,沈明烛从没拖到过第二天。
任凭谁都没办法对这样的重视无动于衷。
百姓是很真诚的人,他们就像一面镜子,掌权者以什么样的姿态对待他们,他们会折射回同样的态度。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那老者着急道:“那将军,你快去劝劝公子,生气伤身。”
钟北尧也是这么想的,他朝四周抱了抱拳,“诸位,我就先走了。”
百姓们默契让开道路,纷纷嚷道:“将军快去,告诉公子,他来得及时,我等没受什么委屈,请他不要将这人放在心上。”
钟北尧连声应好,他快速吩咐几句让人处理好现场,便着急忙慌地追在沈明烛身后离开。
城中骑马速度也不能太快,钟北尧跟上时他们也才刚到清州府衙——进城之后,沈明烛就住在这里。
沈明烛下了马车,只淡淡瞥了他一眼,提步进了府中。
在他之后马车上又下来一个人,钟北尧不认识,虽然诧异居然能和沈明烛同乘一辆马车,但这显然不是能顾得上这种事情的时候。
他犹豫了一下,也跟在沈明烛身后进了门。
大抵是沈明烛不曾掩饰他周身的低气压,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沈明烛自顾自在桌案前铺开一张纸,提笔写字。
他用的是左手,嘴上一心二用地吩咐:“齐晨护送使团入京,派人快马加鞭将此事告知于他,叫他有个心理准备,一切以自身安危为上。让魏仁康带一队人马秘密进京,如有需要,掩护齐晨撤退。”
有人应了一声,躬身退下,即刻便依令行事去了。
沈明烛对这种执行速度习以为常,他不紧不慢将写好的纸折起来,“魏敦山,把这封信交给‘双鱼’,他们会知道送到哪里。再辛苦你往陈仕家中去一趟,走之前我吩咐过他督造清河渠,叫他亲自过来同我汇报。淮州那边……”
魏敦山认真记下。
沈明烛一句话没提到钟北尧,钟北尧愈发不安。
钟北尧站不住了,干脆跪倒在沈明烛桌案前听候发落,脑子里已将自己从小到大做过的所有坏事都反思了一遍。
沈明烛总是很忙,但或许也意识到魏敦山一个人做不完这么多事,又说了两句便停下,“去办吧。”
“是。”魏敦山恭恭敬敬地从沈明烛手里接过信,暗中给钟北尧递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低着头退了出去。
沈明烛手指在桌上点了点,招呼还站在一旁的宋时微,温和而友好:“先生坐吧。”
然后他抬眸看向跪着的钟北尧,语气骤然平淡下来:“有事就说,没话说就出去。”
单从语调神情听不出多少怒气,但这样的区别待遇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钟北尧惶恐极了,第一次如此清晰地体会到何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他以额触地:“属下愚钝,不知做错了何事,请公子示下。”
沈明烛慢吞吞:“没说你有错,下去吧。”
“公子!”钟北尧抬起头,眼中满是仓皇。
他当然不会相信沈明烛口中的这句“没错”,他分明做错了事情,可是沈明烛不曾指责他,甚至不愿意告诉他错在何处。
他感受到了莫大的恐惧。
他宁愿沈明烛骂他一顿,而非以这样的冷淡,像是在宣告他已经被放弃。
钟北尧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不安来自何处——他不想只成为沈明烛万千下属中的一个,他希望他足够特别,他应该是主君身边最受重视的那一个——如同王猛之于苻坚,徐达之于朱元璋,也如同之前的钟北尧之于沈明烛。
何况他之前有过不一样的待遇,他曾被赋予了唯一知道主君身份的特权。
钟北尧膝行往前几步,目光恳求:“公子,属下甘愿领罚,您罚属下吧。”
沈明烛反问:“你做得很好,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清淮二州太平安定,我为何要罚你?”
“公子……”钟北尧实在不知如何是好了。
宋时微踟蹰片刻,躬身一礼,“公子,可否容在下与钟将军说几句话?”
沈明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半晌才点了点头。